淨土宗「四不」
慧淨法師
各位法師慈悲,各位蓮友:
今天跟大家分享的題目是「淨土宗四不」。是哪四不呢?淨土宗有淨土宗自己的宗旨及特色,宗旨是:
信受彌陀救度,
專稱彌陀佛名,
願生彌陀淨土,
廣度十方眾生。
特色是:
本願稱名,
凡夫入報,
平生業成,
現生不退。
「淨土宗四不」是特色之外的另一種特色。論淨土宗的特色,除了上面所說的四句之外,「易行」也是特色,顯示淨土宗是易行道的法門。不過,易行其實也含在四句偈裡面,因為「本願稱名」就能夠「凡夫入報」,只要稱名,本身就是靠上彌陀的根本願,彌陀的根本願是念佛,念佛本身很容易,所以淨土宗的另一個特色就是「易行」。
「四不」,是指四種不一定需要的行持或條件:
一、不靠開悟,
二、不靠三學,
三、不靠懺罪,
四、不靠斷惑。
一、不靠開悟。不依靠或不假藉開悟的境界,因此不需要另外特別去追求開悟。
二、不靠三學。三學就是戒定慧,戒定慧可以說是大乘佛教的總綱,開展的話就是六度──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;再開展的話,就是無量法門。淨土宗之往生成佛不依靠戒定慧的功德、功夫與境界。
三、不靠懺罪。以種種儀式,譬如:拜大悲懺、地藏懺、金剛懺、藥師懺、梁皇寶懺或者朝山等等,來懺悔自己的罪障。淨土宗也不依靠這一些。
四、不靠斷惑。「惑」就是煩惱,煩惱有見思惑、塵沙惑與無明惑,淨土宗也不依靠斷除煩惱而解脫。為什麼?因為只要念佛,就必定往生,所謂「現生不斷煩惱得涅槃」。因此特色才說「平生業成,現生不退」。
如果詳細來說,也不只這四點,譬如:不靠觀想、觀像的念佛,不靠實相的念佛,也不靠其他種種法門。但約略而言,可以這「四不」來概括。不過,對這「四不」的內容,如果沒有正確、詳細的理解的話,恐怕就會有誤解淨土宗的可能。
比如「不靠開悟」,一般通途法門都認為學佛修行最根本、首要的就是要開悟(也就是見道),如果沒有見道的話,後面的一切修行都免談。確實,如果是靠自己的力量修行,一定要先開悟見道,不然無法修行,因為若連「道」都不知道要怎麼修呢?在這方面,淨土宗有可行的特別管道,但是如果沒有正確理解的話,會以為我們排斥或否定佛教這一根本的說法。
「不靠三學」,「三學」就是戒、定、慧,如果沒有正確理解,會以為淨土宗只要念佛,不持戒,甚至可以犯戒,可以我行我素,這樣就大大誤解了。我們說不靠戒、定、慧,原因是:(一)「戒」本來就是佛弟子所應做的;(二)只是如實檢點自己,雖然我們想持好戒,但常常是做不來,持得不清淨;(三)因為只要念佛,必定脫離三界六道輪迴,持戒念佛者能往生,不知持戒者念佛也能往生,所以說不靠三學。
「不靠懺罪」,一般學佛一定要懺悔罪業,為什麼我們說「不靠懺罪」呢?善導大師說「念念稱名常懺悔」,以淨土宗來說,念念稱名,就是念念懺悔,念念滅罪,因此不在念佛之外另求懺罪的方法。
「不靠斷惑」,「斷惑」就是斷除煩惱。斷除煩惱是學佛的最終目標,可是我們卻說「不靠斷惑」,這樣還是佛教嗎?是佛教。因為只要能夠脫離三界輪迴,往生彌陀淨土,有斷惑、沒斷惑就都不是問題了。
所以淨土宗「四不」──「不靠開悟」「不靠三學」「不靠懺罪」「不靠斷惑」,我們只靠「專稱彌陀佛名」,這是淨土三經的核心,也是祖師的傳承。
淨土宗「宗風.真諦」有六點,第一點就是「一向專稱──望佛本願,意在眾生,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。」這一段是善導大師的法語。善導大師融合《無量壽經》、《觀無量壽經》《阿彌陀經》等淨土三經的核心,而做成這樣的結論──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。
「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」不只是善導大師對《大經》《觀經》《小經》的結論,也是整個佛法的總結論。意思就是說,佛法有八萬四千法門,它的總結論就是在於「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」。當然,這必需是站在淨土宗的立場來看整個佛教,才能肯定這樣的總結論,如果從其他宗派的立場來看,結論就不同了。
《無量壽經》經文一開始就彰顯了釋迦牟尼佛出世的本懷說:「欲拯濟群萌,惠以真實之利」,這十一個字就是釋迦牟尼佛出現在世間,講經四十九年,說法三百餘會的目的。「拯濟」就是救度,「群萌」是指煩惱還沒有斷除的凡夫,「惠」就是賜予的意思;「真實之利」,「真實」與「虛假、權假」相對,真實就是佛,唯有佛才是真實的,十方法界之中,除了佛之外,其他都不究竟,都不是真理。「真實之利」,就是大利,因為它是成佛的功德,是佛的境界。
佛法賜給眾生跟解脫生死輪迴的利益,乃至現生消災免難、安樂吉祥的利益,但是最究竟的利益就是成佛,世間再也沒有比成佛更大的利益了。所以,釋迦牟尼佛出現在世間,不但要拯救十方眾生出離三界六道輪迴,而且要讓他們能夠成佛。在《無量壽經》最後「流通分」的地方就說:「其有得聞彼佛名號,歡喜踴躍乃至一念,當知此人為得大利,則是具足無上功德。」可知,所謂的「大利」就是以歡喜踴躍的心,念念稱念彌陀名號,這個就是「大利」,這個就是「真實之利」。這也就是《阿彌陀經》釋迦牟尼佛所說的:「我見是利,故說此言」的這個利益,這個利益才是真實的利益。如果,不是專稱彌陀佛名的話,那就失去大利了。《無量壽經》「流通分」的地方,也特別的警惕所有眾生,而說:「其有菩薩,生疑惑者為失大利」。也就是說,如果對這個法門起疑心,那就失去了大利益了。為什麼?因為不信,就不會念佛;如果相信這個法門,就會專稱彌陀佛名,就得「具足無上功德」的「大利」。
所以,由淨土宗的《淨土三經》來看釋迦牟尼佛一代所說的佛法,可以得出一個結論,就是善導大師所講的:「望佛本願,意在眾生,一向專稱,彌陀佛名」。釋迦牟尼佛出現在世間的目地,就是要讓十方眾生「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」。因此,我們宗風第一條就說:「一向專稱」。
宗風第二條:「三不疑雜。不懷疑、不間斷、不夾雜。不雜餘佛,不雜餘行。」這也是接續第一條的「一向專稱」而來的。既然一向專稱的話,當然就不懷疑、不間斷、不夾雜。
宗風第三條是就根機來講,對念佛人的一個規範:「守愚無諍:專崇本宗,不譏他宗,法門高下,不相爭論,唯守愚念佛。」我們專弘揚念佛法門,但是對於其他法門,是高、是低、是勝、是劣,都不應妄自評論,唯守愚念佛,無諍念佛,老實念佛。高低勝劣,或者是真假權實的分辨,那是有智慧、有口才的人才有辦法做到的。對於普遍、大多數的蓮友,我們只有「守愚念佛」,因為我們愚癡,無法開悟,不能圓滿三學,念念都有罪業,沒辦法斷除煩惱,我們是這樣的罪惡生死凡夫,所以我們就安於這樣的本分,無諍地、老實地、踏實地、樸實地、務實地「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」。
接下來正式來談「四不」。
一、不靠開悟
以佛教而言,由發心修行到成就證道有一個必經的概略過程,就是所謂的「見道、修道、證道」,先見道以後才能修道,修道有成才能證道。這是萬聖同途,從釋迦牟尼佛兩千五百年前,一直到末法時代的今天,要證道、證果都必需依循的管道,可以說已是一個千古不易的定論。任何一位得大成就的聖者,必然是依循這樣的管道而修成的。
什麼是「見道」?容易或困難?非常困難。
如果依照天台、華嚴、三論、唯識等側重教理的教乘宗派來說,必需要大開圓解,開佛知見,也就是融會貫通、圓滿的理解佛說的教理,在解說佛法時,能夠觸類旁通,辯才無礙;如果是依宗門,也就是禪宗,就必需要大徹大悟。有了大開圓解或大徹大悟,才算是見道。
見道之後才進一步論修道。如果沒有見道的話,那麼,他所修的,就是四個字──盲修瞎練,難免如盲人騎瞎馬,最後墮落。為什麼?還沒有見道,既未大開圓解或大徹大悟,就是還沒有入門,在門外再怎麼樣的來來去去,還是在門外,不是在門內,這樣的人,再怎樣的精進修行,都不是正精進,都還在三界六道當中。三界是火宅,六道是苦海,三界六道如果沒有脫離的話,在未來無盡的生死輪迴長河之中,必定有一生一世會墮落三惡道,所以未出輪迴,難免墮落,非常危險。一旦墮落,所謂「一失人身,萬劫難復」。一旦墮落三惡道,要等到什麼時候,才能夠恢復人身,得聞佛法,依法修行呢?就非常難以把握,何況墮落三惡道苦不堪言。以上是一般的修行方法,一定要見道、悟道,否則根本談不上修行。
以淨土法門的判教來講,見道、修道、證道的通途修行方法稱做「難行道」。這個「難」,與「易」是相對比的。一般來說,縱然是「難」,但還有可能成就,可是對末法時代五濁惡世的眾生來說,這個「難」的意思,可以說是「不可能」。也就是說,末法時代五濁惡世的凡夫,要依自力見道、修道而證果,是不可能的。
道綽大師在《安樂集》就說:
若論小乘,修入見諦修道,乃至那含羅漢,斷五下除五上,無問道俗,未有其分。
這是道綽大師一段很震撼人心,令人深深驚訝、警惕的法語。
道綽大師所生長的隋唐時代是歷史上有名的佛教黃金時代,從西域來的三藏法師很多,中原的高僧大德也不少。在那個時代,據道綽大師的見聞說,就小乘修入見諦,「見諦」就是見道、開悟的意思,見諦之後才能修道,之後由初果、二果進入三果(那含),進而四果(羅漢)。在這修道過程,必需要斷除欲界的五下分結,以及色界、無色界的五上分結。簡單來講,就是屬於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、邪見,這六種根本煩惱,這六種根本煩惱沒有完全斷除,就不可能證得阿羅漢果。可是,道綽大師說,不論是見諦,或者是修道、證道,不論是出家、在家,都沒有人能夠做得到。
在大師的那個時代,見道、開悟、證果的人都那麼少了,何況到末法時代的我們這個時候呢?
又,假設已經見道、開悟了,也依開悟的境界去修行了;可是所證得的頂多是小乘的阿羅漢而已,還不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無上正等正覺。
淨土宗不靠開悟,那是靠什麼呢?淨土宗是以佛的知見為自己的知見,以《淨土三經》所講的為自己的見道。譬如《大經》說四十八願,根本願就是第十八願;第十八願在說什麼?說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,願生彌陀淨土」。為什麼要十方眾生專稱彌陀佛名,往生彌陀淨土?因為這是阿彌陀佛永劫以來悲心的呼喚。在《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經》就彰顯彌陀的呼喚說:
輪迴諸趣眾生類,速生我剎受快樂;
常運慈心拔有情,度盡阿鼻苦眾生。
這四句偈充分顯示了彌陀對我們的悲心呼喚,呼喚人道的眾生,乃至造罪造業、將來會墮落阿鼻地獄的眾生,阿彌陀佛呼喚我們這樣的眾生要接受他的救度,快速往生極樂世界,才能夠離開三界火宅,六道苦海,獲得究竟成佛的安樂。所以第十八願的「欲生我國」就是彌陀的呼喚,「乃至十念」就是專稱彌陀佛名,是彌陀對我們的明確規範。善導大師在《觀經四帖疏》的「二河白道喻」就以一段法語扼要地解釋第十八願彌陀的呼喚而說:
汝一心正念直來,我能護汝,眾不畏墮於水火之難。
「汝」是指十方眾生。聖凡善惡,只要一心(一心就是專心,也就是信受彌陀的救度)專念彌陀的名號,所以說「一心正念」。
「直來」,從這一條路直進,不要改變法門,不要改變方向,也就是《阿彌陀經》所講的「一心不亂」。要往生極樂世界,正因正行只有一個,就是「專稱彌陀佛名」,所以我們就由一條路直行直進,不走叉路,不三心二意,不夾雜其他法門,這樣的話,永遠都在彌陀的光明保護攝取當中,一旦臨命終時,彌陀便立即親自來迎,當下往生極樂,永離三惡道的墮落跟六道的輪迴。這是誰所講的?是大聖釋迦牟尼佛在《無量壽經》所講的。佛這麼講,我們就這麼信受,依教奉行,豈不是就是我們的知見?!
在《觀無量壽經》最後的流通之文也說:
佛告阿難,汝好持是語,持是語者則是持無量壽佛名。
善導大師根據第十八願解釋這一段文而下了一個定論說:
望佛本願,意在眾生,一句專稱,彌陀佛名。
又說:
無量壽經四十八願中,唯明專念彌陀名號得生。
此經(觀經)定散文中唯標專念名號得生。
又說:
自餘眾行,雖名是善,若比念佛者全非比較也。
又說:
念佛三昧功能超絕,實非雜善得為比類。
依彌陀本願而稱名,本身就是念佛三昧,他的功能是超越性的、絕對性的;「實非雜善得為比類」,「雜善」概括來說就是「要門」的定善跟散善。善導大師說這一些雜善與念佛是無法相比的,念佛的功能是「超絕」的,「超」是超越,「絕」是絕對,絕對性的,絕對性就是最尊、第一、無比,沒能相比的,所以是絕對。
就《阿彌陀經》來講,釋迦牟尼佛一開始就說「二有」──有極樂、有彌陀。經文說:
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,有世界名曰極樂。
其土有佛號阿彌陀,今現在說法。
這是釋迦牟尼佛親自所見,佛心所知而作如實之言,所以有彌陀淨土,有阿彌陀佛,是實實在在的,並不是像一些人所講的西方淨土是釋迦牟尼佛的方便說,阿彌陀佛是太陽神的演化,是虛構的,是方便的,願東願西都不是究竟的,並不是那個樣子。有西方淨土,有彌陀救度,是真真實實的。
經文接著又說極樂世界為什麼稱為「極樂」?因為──
其國眾生,無有眾苦,但受諸樂,故名極樂。
那個世界就是極樂的境界,不往生便罷了,一但往生,當下就脫離「見思」煩惱的苦,以及「塵沙」與「無明」的苦,所以說無有眾苦。
人生的苦來自煩惱,煩惱歸納就是「見思煩惱」與「無明煩惱」;至於「塵沙」本身是沒有體性的。「無有眾苦」,顯示破除了見思二惑以及四十一品無明,也就是成佛。「但受諸樂」,阿羅漢果的樂,菩薩的樂,佛的樂,這一些樂通通擁有,顯示極樂世界是涅槃的境界,到了極樂世界就會進入涅槃,才能「無有眾苦,但受諸樂」。《阿彌陀經》又說:
極樂世界眾生生者,皆是阿鞞跋致,其中多有一生補處。
又說:
眾生聞者,應當發願,願生彼國。
又說:
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。
唯有「執持名號」,「一日、七日,一心不亂」,才能夠往生極樂。接著就說:
我見是利故說此言。若有眾生聞是說者,應當發願,生彼國土。
《淨土三經》是釋迦牟尼佛以佛心所知、佛眼所見之如實開示,我們如果不相信,就無法到達那樣的境界、得到那樣的利益。釋迦牟尼佛說:「眾生聞者,應當發願,願生彼國。」我們就相信、接受、依教奉行;釋迦牟尼佛說要「執持名號」,我們就一向專稱彌陀佛名,豈不是見道、修道都在裡面了?
天親菩薩的《往生論》描述極樂世界說:
永離身心惱,受樂常無間;
眾生所願樂,一切能滿足;
故我願生彼,阿彌陀佛國。
到了極樂世界,沒有身體病痛的苦惱,也沒有心靈的憂悲苦惱。在娑婆世界,沒吃就餓,沒穿就冷,有天災地變,環境的障礙、人事的困擾……,極樂世界,一切圓滿,通通沒有這一些,所以說永離身心惱,而且受樂常無間。這是根據《無量壽經》跟《阿彌陀經》所講的。
「眾生所願樂,一切能滿足」,在娑婆世界我們常常祝福別人心想事成,萬事吉祥,事事如意,但這只不過是一種祝福,一種好言好語、好的願望而已,現實的人間卻不可能達成,因為娑婆世界畢竟是五濁惡世,是業障果報的地方。可是到極樂世界就不一樣了,到了極樂世界,我們煩惱無明立即消除,功德智慧當下顯現,想什麼就能夠變現什麼,所以說「眾生所願樂,一切能滿足」。
「故我願生彼,阿彌陀佛國」,「故」就是「是故」,「我」是天親菩薩的自稱。因為有這樣無量無邊不可思議的利益,所以我天親也要往生極樂世界。天親菩薩是十迴向圓滿的菩薩,即將進入初地,他為了快速成佛,因此他也要求生極樂世界。龍樹菩薩也一樣,乃至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也一樣,都發願要往生極樂世界。所以,我們就以釋迦牟尼佛的親見、親知作為我們的見道,作為我們的開悟。
因此,以淨土宗的立場來說,什麼是「見道、修道、證道」呢?
「見道」,就是「信受彌陀救度」。以「信受彌陀救度」為我們念佛人的見道。《阿彌陀經》說:「我見是利,故說此言」,以釋迦牟尼佛的所見、所說為我們的見道,因為這是釋迦牟尼佛的佛心佛眼,親知親見的境界,不是三乘聖賢(聲聞、緣覺、菩薩)所能夠知道、看到的。所以我們只要深信、信受釋迦牟尼佛所講,而「願生彌陀淨土、專稱彌陀佛名」,這就是我們的開悟、見道。
「修道」,就是淨土宗宗旨所講的──「專稱彌陀佛名,願生彌陀淨土」。
「證道」,就是淨土宗特色──「本願稱名,凡夫入報,平生業成,現生不退」。
曇鸞大師也說「不斷煩惱得涅槃分」,所以以「業成不退,不斷得證」為淨土宗的證道。
因此,大乘與小乘見道、修道、證道的過程都沒有離開淨土宗的宗旨、特色,沒有超越念佛人的範圍。念佛人,只要依據淨土宗的宗旨與特色,就等同是大小乘法門的見道、修道、證道。而且這樣的見道,是至高無上的見道;這樣的修道,是最極容易而殊勝的修道;這樣的證道,是大利無上的證道。因此,不必此外別求悟門。
曇鸞大師說淨土法門是「上衍之極致,不退之風航」。「上衍」就是大乘,意即淨土法門是大乘的登峰造極──也就是佛的境界。往生極樂世界就獲得一生補處,一生補處另一面來講就是成佛,只是尚未登居佛位。因為阿彌陀佛是無量壽,極樂世界不可能有第二尊佛,必須到其他沒有佛的國土才示現成佛,這一種資格,叫做「一生補處」。所以一生補處是有佛的資格,但是還沒有成為佛。
「不退之風航」,以聖道法門來講,有三種不退:位不退,行不退,念不退;淨土宗所說的不退,是一生補處的不退,而且要到達這個不退位是很容易很快速的,只要專稱彌陀佛名。
所以,專稱彌陀佛名的純粹淨土宗,本身就是易行道。之所以容易,不是靠自己的力量,是靠阿彌陀佛的功德,阿彌陀佛的佛力、願力。因此是「上衍之極致,不退之風航」。
淨土宗宗旨第四句說「廣度十方眾生」,這是我們的目標、發心與任務。這種發心任務,是自然而然,不用特別起心動念的。因為到了極樂世界自然成佛,既然成佛,自然會有悲心願力、神通智慧來廣度十方眾生。
我們現在在這裡只能隨緣的「自信教人信」。唯有自信才能夠教人信,因為必需有東西才能夠給人;而自信必定會教人信,因為信受了彌陀救度,沒有把彌陀救度弘揚出去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自信才能夠教人信,自信也必定會教人信。
如果沒有教人信,不想教人信,那表示他還沒自信。因為自己沒有東西怎麼可能給人?意思是說,他不曉得世間有這麼重要的好東西,自己的父母也非要不可,兒女也非要不可,六親眷屬也非要不可,所有眾生都是我們的六親眷屬,他們非要不可。除非不知道,一旦知道,卻不教人信,是不可能的。
所以,對於淨土宗的念佛人,在現生是隨緣的自信教人信,一旦往生極世界之後,煩惱、無明、罪業、障礙徹底遠離、斷除,智慧功德究竟圓滿現前,百千陀羅尼不求自得,自然就能夠顯化十方,一念來去,隨緣度眾。就如《普門品》中,觀世音菩薩「應以何身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,觀世音菩薩的示現就是往生極樂世界的聖眾的一種楷模、顯現。也就是說,往生極樂世界之後,就會像觀世音菩薩那樣的聞聲救苦,應以何身得度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。
第二、不靠三學
「三學」,即是「戒、定、慧」,為佛法的總綱。
以小乘來講,是以見道、修道、證道,成就阿羅漢果而脫離三界;若以大乘法門來講,小乘還要迴小向大,發菩提心,行菩薩道,上求佛果,下化眾生。所以如果以其他大乘宗派來講,必須是開悟了之後繼續再依法去修學。依什麼法修學呢?就是「戒、定、慧」三學,展開來講,就是六度──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。依著這一條路線、過程而前進,不能退。
首先,以戒來講,有所謂「三聚淨戒」,就是「攝律儀戒、攝善法戒、饒益有情戒」。「攝律儀戒」就是所謂的「諸惡莫作」;「攝善法戒」就是「眾善奉行」;「饒益有情戒」就是菩薩的犧牲自己,利益他人。
「攝律儀戒」是規範我們的口業與身業,什麼不能說、什麼不能做。「攝善法戒」,簡言之,就是世間所有的善事都應該去做。違背了攝律儀戒、攝善法戒,也就是不該說而說、不該做而做,或者該做、該說而沒做、沒說,都是犯了戒。
以大乘來講,沒有利益眾生也是犯戒。犯了戒,要向前進步就不可能了,因為戒是基礎,所謂「戒為無上菩提本,應當一心持淨戒」,因為戒清淨了,心才能夠寂靜,也就是外面的行為規正了,能夠導致內心的不浮動,不浮動就能夠寂靜,能夠入定,所謂「攝心成定」,最後「依定發慧」;依寂靜之中顯露出佛的真如實相,也依慧來斷除無明,所謂「依定發慧,因慧斷惑」。同時,也依據所開發的智慧高低來論其所斷無明惑的深淺。破了見思二惑以及塵沙惑之後,就進入「初住」,即所謂的「破一分無明,證一分法性」,無明分分破,法性分分證,到了「無生法忍」,才能獲得不退轉,否則都有退轉的可能,這個就是三學「戒、定、慧」的過程跟目標。
這一種行持、發心非常的不容易。龍樹菩薩在《十住毘婆沙論.易行品》就說這個是「難行道」,很困難,往往半途就退轉下來了。在這裡說一個「舍利弗挖眼,七住退轉」的典故。
舍利弗尊者是釋迦牟尼佛十大弟子當中智慧第一的弟子,在《阿彌陀經》當中,他是釋迦牟尼佛的對告眾。因為像淨土這樣既深奧又淺顯,既高深又平常的法門,不是其他的弟子所能理解的,只有智慧第一的舍利弗能夠領受,所以釋迦牟尼佛無問而向舍利弗等述說《阿彌陀經》,當中呼喚了舍利弗三十六次,舍利弗都只有默默地、專一地聽聞,無法回答或者表示什麼。
大乘行者在因地證果之後,必須迴小向大,生生世世難行能行,難捨能捨,難忍能忍。在《雜譬喻經》就有說「發積大善願」,就是累積大的善願。什麼是大善願呢?也就是「慈悲眾生,求頭與頭,求眼與眼,一切所求,盡能周給。」這個就是「積大善願」。
「慈悲眾生」,「慈」就是給樂,給眾生快樂、安樂;「悲」就是拔苦,拔除眾生的痛苦,為眾生排難解紛,使他離苦得樂。假設對方需要頭,就獻上自己的頭,需要眼睛就給眼睛,要這樣的難行能行,難捨能捨,難忍能忍,犧牲自己,利益眾生,就是菩薩行。所以六度當中,布施放在最前面,這是「饒益有情戒」最基本的。
「布施」有財施、法施、無畏施。「財施」又有外財與內財。外財就是以外面的財物布施,無條件的、無償的,奉獻給需要的人;內財也叫做生命施,身體的、生命的布施奉獻,像剛剛講「求頭與頭」,頭布施出去了,生命也就沒有了,這種布施叫做生命施。「求眼與眼」,以現代的科技來講,還不至於影響生命。但在古代而言,是有可能喪失生命的。
舍利弗尊者發了菩提心,要行菩薩道,有一位天人就要來考驗他了。
有一天,天人顯化為一個孝子,坐在舍利弗尊者經過的路邊,傷心的啼哭。舍利弗尊者經過聽到,於心不忍,就向前問他:「某某人啊!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呢?為什麼在這裏哭呢?」對方說:「你走開,不關你的事!」舍利弗不以為忤,還是和顏愛語,下心微笑的說:「請你告訴我吧!我是佛陀的弟子,專門喜歡為人排難解紛,你有什麼困難說出來,或許我能夠幫助你啊!」對方這麼一聽,就說了:「我的問題很難,恐怕你也幫不了忙。」「你就說來聽聽吧!」舍利弗尊者這樣催促著。對方嘆了一口氣,就說道:「唉!我的母親一輩子辛苦的扶養我們長大,現在年紀大,本該是享福的時候,偏偏染了不治之症,醫生說唯有用活人的眼睛煎藥,才能夠治療,而且必須要修道的聖者才有用。活人的眼睛已經很難找了,何況是要修道的聖者,要到哪裡才能找到呢?一想到我病重的母親就快要死去,叫我怎麼不傷心流淚呢!」
舍利弗一聽之後,就微笑的說:「請你不要難過,我正能夠幫助你。」「真的嗎?」「一點也不假,我已經是證果的聖者,而且也已經發大乘心,一切身外之物,我都已經布施給眾生了。這個時候,我正想有機會,也將這個身體,甚至生命,布施給需要的人。請你相信我,我一定能幫你救活你的母親。來,你現在就來把我的眼睛挖過去吧!」舍利弗一面說著,一面把頭偏過去。這個天人所顯化的孝子說:「唉呀!那不可以,我怎麼敢挖你的眼睛呢!這不是犯法嗎?假若你真的願意救我的母親一命,希望你自己把眼睛挖下來給我。」舍利弗一聽,說的也有道理,就當下勇猛的把左邊的眼睛用手挖出來,然後誠心誠意的交給對方,說:「祝願你母親早日康復。」
可是這個化現的孝子,不但當下不肯接受舍利弗給他的眼睛,連忙搖手說:「唉呀!糟了,醫生說要煎藥治病必須要右邊的眼睛才有用,左邊的我要了做什麼呢?」舍利弗一聽,可是大驚失色,心裏想:「唉呀!這真糟糕,我怎麼這麼性急,這左邊的眼珠挖下來,還有右邊的可以看,現在怎麼辦呢?」他怪自己粗心,當時沒有問清楚。可是又再想想,本來修學菩薩道,發大悲心,過去的聖者都是捨頭目腦髓的,而且又經過多生多世的犧牲奉獻,所以我現在應該效法過往的聖者。當下他又毫無躊躇的把他右邊的眼睛挖下來給對方。可是對方一接到他的眼睛,不但沒有高興、感謝,反而很氣憤地把他的右眼丟在地上,用腳一方面踩踏,一方面還罵說:「這是什麼聖者的眼睛,怎麼這麼臭!」舍利弗一聽,心裡就難過了。他想:「你要眼睛,我挖左眼給你,你說左眼不能用。我挖右眼給你,你又嫌臭不能煎藥,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,讓你這麼樣的嫌厭。」當下舍利弗尊者非常感嘆,菩提心就這樣退轉了,從此不再想為眾生奉獻頭目腦髓了。
可見要發菩提心,行菩薩道,到達不退轉的境界,非常的不容易,是難行道。
從上述的事例來檢視自己,不難發現:我們即使受了菩薩戒,發了菩提心,但其實所發的這個心並不是真實的,所做的「菩薩道、菩提行」也是很表面的,一遇到考驗,恐怕人人都會退轉,難以過關。
釋迦牟尼佛因地的時候,有「割肉餵鷹、捨身飼虎」的行誼,這也是天人顯化來考驗的。釋迦牟尼佛過了這關,所以才成為「天上天下無如佛」的佛。這是以自力來行菩薩道,以自力生生世世要達到不退轉的難行道,難行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有退轉可能性的意思。
如果是淨土法門的話,就不會有這一些障礙與關卡。因為淨土法門是靠阿彌陀佛的救度,儘管我們沒有戒定慧的功夫,可是只要信受彌陀救度,真心不變;只要專稱彌陀佛名,永不夾雜;只要願生彌陀淨土,永不退轉,那臨命終的時候,阿彌陀佛一定現身來接引,一剎那間就往生彌陀淨土。唯有我們這一個法門,是不必靠戒定慧三學或六度的苦行,而能夠今生圓滿、一世成就的,所以淨土宗的特色就說是「本願稱名,凡夫入報」,而且是「平生業成」,是「現生不退」。
《阿彌陀經》就說:
極樂世界,眾生生者,皆是阿鞞跋致,其中多有一生補處。
「阿鞞跋致」就是不退轉,「一生補處」是跟佛同等的資格、身分。由這一段經文可以曉得,即使是煩惱凡夫,乃至持戒沒能清淨,也能往生;往生後跟觀音菩薩、大勢至菩薩一樣,都是一生補處的菩薩。
近代被人所發現到的梵文(印度文)《阿彌陀經》,裡面就說,眾生往生到極樂世界之後,就都成為清淨的、不退轉的、一生補處的菩薩。如果由梵文本的《阿彌陀經》這一句話來看的話,是很直接、明朗、令人一目了然的,不含糊、不籠統、不模稜兩可的。
若以《觀無量壽經》來講,《觀無量壽經》說:
光明遍照十方世界,念佛眾生攝取不捨。
念佛的眾生一輩子當中,都安處在彌陀的光明裡面,受著彌陀光明的保護,臨終必定會被光明攝受,往生極樂世界,永不再六道輪迴。
《觀無量壽經.流通分》,對於念佛人的身分有預先授記。怎麼授記呢?釋迦牟尼佛說:
若念佛者,當知此人,則是人中芬陀利華;
觀音菩薩、勢至菩薩,為其勝友。
當坐道場,生諸佛家。
釋迦牟尼佛在這一段經文為所有念佛之人授記,授記念佛人與等覺菩薩是同格的身分。怎麼說呢?因為唯有佛是五濁惡世當中的芬陀利花,不受五濁所污染,猶如蓮花不受污泥所污染。念佛者是人中芬陀利花,因為他必定往生,往生必定成佛,從因說果,已經是芬陀利花的身分,所以等覺的觀世音菩薩、大勢至菩薩是與他並肩的同參道友,這也叫做「凡夫菩薩格」,所謂「不斷煩惱,得涅槃分」。
這是釋迦牟尼佛親口所說,經文非常的清楚、明白,沒有模糊,沒有模稜兩可的解釋。
有關救度眾生這麼重要的法門,必須要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,旗幟鮮明的高高舉出,讓人家一眼就能夠看到,而且能夠認得,為什麼?淨土法門太重要了!是眾生唯一解脫輪迴的依靠,如果不講清楚,不說明白,不把旗幟鮮明的高舉,而是模糊、籠統,這也可以、那也可以……,最後就會誤導眾生。這樣,就不慈悲,也是沒有智慧的。
在這裡,釋迦牟尼佛說:「若念佛者,當知此人,則是人中芬陀利華。」這麼樣的讚歎,讓我們欣喜、仰慕,決定修學淨土,專一念佛,永不改變,更不退轉,這多麼可貴!
善導大師也根據這一段經文讚歎念佛人說:
若念佛者,即是人中好人,人中妙好人,
人中上上人,人中稀有人,人中最勝人。
幾乎世間最真善美的辭句,都匯集在念佛人身上了。
好人,我們堪稱是世間的好人嗎?到底好人的標準在哪裡?孝順父母、奉事師長、友愛兄弟,敦親睦鄰,甚至所謂和諧社會,使國家富強,使世界太平,這樣的人應該能得諾貝爾獎了。但即使這樣,都遠遠不如念佛人。為什麼呢?善導大師說,那雖然堪稱為好人,可是不足以形容念佛人,因此又加一個「妙」──妙好人。
「妙」是什麼意思?「妙」就是不可思議。也就是說,我們根本沒辦法讚歎形容他的好,因此進一步又用「上上人」。人間最尊、最上的就是國王,中國稱為皇帝,日本稱為天皇,泰國稱為國皇,英國稱為女皇,可是跟念佛人來比,他就下了,而不是上了,念佛人才是上人中的上人。
世間的人,不管地位多麼崇高,如果不念佛往生,都還在閻羅王的手掌當中,所以都是可憐憫者,因此唯有念佛人,才能獲得這樣崇高的讚歎。善導大師進一步又說「稀有人」,真的,這樣的人很稀有。最後說是「最勝人」,最殊勝的,沒有比這更殊勝的。所以在座的各位念佛人,都是好人、妙好人,都是上上人、稀有人、最勝人。
不過,善導大師說,我們要「常懷慚愧,仰謝佛恩」。我們以「好」這一把尺來量自身,只有讓自己覺得慚愧,無地自容,所以更加仰謝佛恩。
《無量壽經》第十八願說「念佛必定往生」,意思等同是說「往生必定成佛」。第十八願稱為「念佛往生願」,是往生的正因正行的願。有這個因,他到極樂世界所獲得的果是什麼呢?顯現在阿彌陀佛的第十一願。第十一願就說:
設我得佛,國中天人,不住定聚,必至滅度者,不取正覺。
除非阿彌陀佛還沒有成正覺,阿彌陀佛若成正覺,那第十一願必然是圓滿成就的;第十一願圓滿成就,我們到了極樂世界,還要等待時間,還要從這一個階級上到另一個階級嗎?不用的,當下就領受了「必至滅度」的果實。
四十八願當中,如果有一願沒有成就,阿彌陀佛就還不能成佛,還不能成佛的話,也就還沒有極樂世界,還沒有這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;一旦阿彌陀佛成佛,有南無阿彌陀佛這六個字顯現的話,所有的眾生──此世界、他方世界、十方世界的所有眾生,當下都應該往生的。
有預先聽到、信受,他就先往生;有現在聽到、信受,就這一輩子往生;有一輩子沒有佛緣聽到、沒有善根來信受,阿彌陀佛也不放棄,一直等待著他、引導著他,將來他信受了,就將來往生。這也就是《阿彌陀經》所講的「已發願,今發願,當發願」,就會怎麼樣呢?就會「若已生,若今生,若當生」,可說有願必生。
所以到極樂世界都是依第十一願而成佛,可是一個國土不可能有兩尊佛,因此到極樂世界都稱為一生補處的菩薩,而不稱為佛,極樂世界只有阿彌陀佛這一尊佛,這個就是第二十一願、第二十二願。
第二十一願說:「具足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皆令成佛。」也就是說往生極樂世界之後,就跟佛一樣都具有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不增不減,都跟佛一樣。第二十二願說:「來生我國,究竟必至一生補處。」而且當下「超出常倫諸地之行,現前修習普賢之德。」所以淨土法門稱為橫超的法門,不只橫超三界,而且橫超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迴向、十地,直接到達一生補處的等覺,所以說「超出常倫諸地之行」。
「常倫」,一般通途法門,由初地到二地,由二地到三地……,一直到十地、到等覺,有一個階層、一個階層的過程,同時也各有時間性。可是淨土法門它是超越性的,直接到達的,所以說「超出常倫諸地之行」。
「現前修習普賢之德」,「普賢之德」不是指普賢菩薩,是倒駕慈航,廣度眾生的意思。《無量壽經》第二十二願成就文就說:
彼國菩薩,皆當究竟一生補處。
又說:
皆受自然,虛無之身,無極之體。
「虛無之身,無極之體」,就是涅槃不生不滅的意思。
所以,由《無量壽經》《阿彌陀經》及《觀無量壽經》這三部淨土宗正依經典來看,淨土法門的因跟果都非常的清楚明白──念佛是往生的因,念佛成佛是往生的果。這個理論的經證、文證、理證在哪裡?在第十八願、第十一願、第二十二願。不管是因、是果,完全是阿彌陀佛平等的、無條件的,甚至主動、積極的呼喚我們,惠賜給我們,期盼我們早日來領受,所以《無量壽經》本願成就偈就說:
其佛本願力,聞名欲往生,皆悉到彼國,自致不退轉。
天親菩薩的《往生論》,依據阿彌陀佛的「本願成就偈」而言:
觀佛本願力,遇無空過者,能令速滿足,功德大寶海。
「觀佛本願力」的「觀」,不是入定觀想的觀,是觀看、信受的意思。
聞信彌陀的本願力,沒有一個人會空過,都是功不唐捐的。怎麼功不唐捐呢?──「能令速滿足,功德大寶海」,能夠快速地在今生讓我們圓滿、具足、擁有成佛的功德之寶。
一般通途法門是從因向果,由戒生定,從定發慧,依六度次第趣進而修行實踐,由因向果,一步一步地前進,一生一生、一世一世的不退轉菩提心。而淨土法門是從果向因,直接領受無生法忍、一生補處的果,再倒駕慈航救度芸芸眾生。所以淨土法門它另一個特色就是「以果地覺,為因地心,因該果海,果徹因源」。是直接領受彌陀惠賜給我們成佛之功德的果實,這就是所謂的「能令速滿足,功德大寶海」。
《莊嚴經》也說:
我若成正覺,立名無量壽,眾生聞此號,俱來我剎中,
如佛金色身,妙相悉圓滿,亦以大悲心,利益諸群品。
又說:
三惡道中,地獄、餓鬼、畜生,皆生我剎,受我法化,不久悉成佛。
《大阿彌陀經》也說:
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皆令如佛。說經行道,皆如佛。
在末法時代,唯有淨土法門才能夠圓滿學佛修行的目的,《大集經》就說:
末法億億人修行,罕一得道,唯依念佛得度生死。
《往生論註》也說:
彼土光明,從如來智慧報起,觸之者,無明黑暗終必消除。
極樂世界是無量光明土,是阿彌陀佛的真如智慧所顯現,我們一旦到了極樂世界,碰觸到阿彌陀佛的清淨光明,愚痴黑暗當下就消除,戒定慧就當下成就。因此,即使我們現生在這裡不能圓滿戒定慧,可是只要專念彌陀佛名,就是高深的禪定與智慧,《大集經》就說:
若人但念阿彌陀,是即無上深妙禪。
只要專稱彌陀佛名,就已經在無上深妙禪的境界當中。
念佛本身就是深妙禪,所以,以我們的根機,虔誠的專一念佛就可以了,不用求自力功夫的念佛三昧,或者入楞嚴深定。淨土宗的一位祖師省庵大師就說:「不用三祇修福慧,但憑六字出乾坤。」聖道門之修行,要成佛必須「三祇修福慧,百劫種相好」,可是淨土法門不用三祇修福慧,那要什麼?──「但憑六字出乾坤」。只要專依阿彌陀佛六字洪名,就能夠出乾坤。這裡的「乾坤」不是指天地,而是指三界六道輪迴。
另有古代大德說:「一句彌陀無別念,不勞彈指到西方。」只要專念這一句南無阿彌陀佛,不夾雜其他,則「不勞彈指到西方」,時間一到,當下就往生極樂世界。另一位淨土宗祖師藕益大師則說:「六字洪名真法界,不須方便自橫超。」印光大師說:「莫訝一稱超十地,須知六字括三乘。」一念彌陀就超越十地,為什麼?因為這六個字是涵蓋大、小乘,涵蓋戒定慧、六度萬行的功能、功德在裡面的,所以蓮池大師說:「越三祇於一念,齊諸聖於片言。」一念就能夠跨越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。「齊諸聖於片言」,十地聖者乃至成佛的境界,都在這一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六字洪名當中。這個就是阿彌陀佛的不可思議智,能夠「以短為長,以長為短,以少為多,以多為少。」
「以少為多」,這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只是幾個字而已,可是它有無量無邊不可思議的功德;「以多為少」,我們的罪業多如大地微塵,可是一念之間就能夠消除,這就是不可思議。
第三、不靠懺罪
純正的淨土法門,眾生與阿彌陀佛是結合一體的,就是所謂的「機法一體」。我們的身心完全投入彌陀的懷抱,與彌陀合為一體,無論時處諸緣,都以彌陀為念,彌陀也跟我們同出同入,一輩子跟我們在一起,沒有片刻離開我們;彌陀的光明不僅從外面環照影護著我們,也一直映照我們的內心,進而徹入我們的骨
髓,這就是純正的淨土宗。如果懂得這個道理話,就會一句佛號念到底──這就是《阿彌陀經》所講的「一心不亂」。淨土法門的「一心不亂」是這樣的道理和意義。只要是專於研修淨土法門的人,一定會有同樣的見解,雖然是千人、萬人,可是同一鼻孔出氣,這個就是「六和敬」當中所謂的「見和同解」。淨土法門的「見」──知見,就是這個。有這個知見的話,則所謂「千里同風無古今」。
不靠懺業,共分八點來探討:
一、罪業障礙解脫
有罪業就無法解脫,因為罪業就好像馬路上的大石頭,必須把石頭搬開,車子才能前進。因此,為了解脫三界六道生死輪迴的任何修行法門,都必須先要懺悔自己的業障。
餘門修道,先須懺其現業。若現業不懺,即能障道,則進修無路矣。(徹悟禪師)
這一段法語是淨土宗的一位祖師徹悟禪師所講的。
徹悟禪師是清朝人。「餘門修道」,餘門就是淨土法門之外的其他法門,以八大宗派來講,淨土法門之外的宗派就是華嚴宗、天台宗、三論宗、唯識宗、禪宗、密宗、律宗,這一些都屬於餘門。這一些法門的修行,首先都需要懺悔「現業」──現生所造的種種罪業,如果現業不懺,就會障礙修道;修行上一旦被障礙,就「進修無路」;進修無路的話,接下來的就一切免談。這是以其他各宗各派的修行來講的,所以佛門早晚課都要唱念《懺悔偈》,做懺悔的儀式;也要發願,發菩提心、行菩薩願。
《華嚴經普賢行願品》說:
我於過去無始劫中,由貪瞋癡發身口意,作諸惡業無量無邊。
若此惡業有體相者,盡虛空界不能容受。
這一段說明:每一個人從曠劫以來,生生世世、世世生生流轉在三界六道中,由於內心有貪瞋癡,因此推動外面的身口意做了種種的惡業。而且這一些惡業無量無邊,無量無邊的罪業到底有多少呢?這裡形容說「若此惡業有體相者,盡虛空界不能容受」。如果我們的罪業有物質的形體現象的話,那整個虛空都容納不了我們的罪業。我們的罪業多到整個虛空不能容受,這是很可怕、很嚇人,而且沒辦法想像的。虛空到底多大?虛空無限的大,而且虛空無邊。但是我們的罪業卻比虛空還要大、還要多這情形如同時下廣大虛空中的網路資訊一般,沒有體相,卻無量無邊,還一直在無止無盡的增加,我們的罪業有多少?不難由此體會,更糟的是這一些罪業是障礙我們解脫成佛的,真的非常可怕!
《地藏經》說:「業力甚大,能敵須彌,能深巨海,能障聖道。」
「業」,在這裡是指「惡業」。「業」的定義就是「行為」,行為有「有形的」與「無形的」,就是「有表業」跟「無表業」。有形的就是外在,大家看得到、聽得到;無形的是看不到、聽不到,指內在的起心動念,所以起心動念也是行為的一種。
不管是有形或無形的業,一旦造作之後,就有一股力量──即使沒有說出來、沒有做出來,單單在心中起心動念,也會產生一股無形的力量,這就是業力。
業力會存在阿賴耶識當中,因緣和合的時候,就會結果。業力有一種能量,能使未來開花結果,以唯識學來講,業力可以說是一種種子,將來會起現行;而起現行的本身,又是另一個種子,所以說「種子起現行,現行薰種子」,循環無盡,除非是沒有起心動念,才會沒有業。可是眾生哪有不起心動念的?除非是阿羅漢以上的聖者,因此《地藏經》說眾生都有業,而且業力很可怕、很大,多大呢?──能敵須彌。須彌山有多大?佛經上說,太陽是在須彌山的半腰繞,可見須彌山有多大。「能深巨海」,用巨海來比喻業力的深廣。「能障聖道」,用障聖道來比喻業力對修行的妨礙。所以「業力甚大,能敵須彌,能深巨海,能障聖道」。這是一種譬喻,表示業力的可怕。
《地藏經》:「有天人受天福盡,有五衰相現,或有墮於惡道之者。」
這是指欲界天來講。欲界天的天人天壽、天福享盡時,就會產生五種衰相,五衰相現表示即將臨終,一旦死了之後,「或有墮於惡道之者」,有的就直接墮落到地獄,或者餓鬼道,或者畜生道。很可怕,也很無常。因為欲界天是修十善──不貪、不瞋、不癡,不殺、不盜、不邪淫、不妄語、不兩舌、不惡口、不綺語,因為行十善的功德很大,才能夠升在天上,享受天福。可是,有一天他也會跟造作五惡十逆的人一樣的墮落三惡道,這豈不是很無常?由此可以了解,善跟惡是在一起的,而且也不是究竟的。
《涅槃經》:「雖復得受梵天之身,乃至非想非非想天,命終還墮三惡道中。」
「雖復得受梵天之身」,前面是講欲界天,現在是色界天。色界天最高的境界是四禪天,也就是梵天。雖然生在色界的梵天,甚至是無色界天的非想非非想天,有八萬四千大劫那麼長的壽命,可是「命終還墮三惡道中」,命終還是有可能墮落地獄、餓鬼、畜生。
這真的令人覺得很無奈與悲哀,為什麼呢?能夠生到色界天、無色界天,是不但具足五戒十善,而且禪定的功夫是非常高深的,已經有五種神通了。以無色界天來講,是處於非常寂靜的定中,是純粹意識的境界,所以稱為「無色」,但是終有一天還是跟地獄有分、跟餓鬼有分,跟畜生有分,比人道還要可憐、悲慘。
《正法念處經》:「無始生死中,業網覆世界。從天生地獄,從地獄生天。」
曠劫以來,生生世世、世世生生,我們每一生、每一世沒有不造業的,所以業好像一匹很大的網,覆蓋著整個虛空世界。現代都說網路無遠弗屆,其實業網更廣,廣大到如《華嚴經普賢行願品》所講的──無量無邊,盡虛空不能容受。
「從天生地獄,從地獄生天」,這個講得就更直接了。從欲界天、色界天、無色界天,直接墮落地獄之中。因為天人的天福盡了,剛好他無始生死業網中的地獄之業顯現了,直接就墮落地獄;如果地獄中的眾生,地獄果報盡了,剛好他無始生死中生天的善業呈現了,就離開地獄,上生天堂。這顯示,天堂和地獄是分不開的,六道輪迴是一體的、是循環的。除非離開六道輪迴,超越了善業跟惡業。不過這裡所講的「懺業」,是指惡業,要懺悔自己的惡業,能夠改過重新,最後再超越惡跟善。因為有惡的業,固然會輪迴,有善的業,也是不究竟的。
接下來看第二點。
二、人皆有過,皆須懺悔
每一個人都有罪過。這樣講起來,每一個人都需要懺悔。
善惡六句偈:
善多惡少,惡多善少,善惡具多,善惡具少,純惡無善,純善無惡。
人的一生業行情況,都含括在這六句裡面。我們一輩子不是善多惡少,就是惡多善少,不然就是善惡都同多,或者是善惡具少,沒有什麼行善,也沒有什麼做惡;或者是五逆十惡,純惡無善;如果是阿羅漢,就是純善無惡,若沒有到阿羅漢的話,多少都有惡,即使善多,還有少惡在裡面。所以這六句當中的「純善無惡」可以說不存在。因為世上修行而能達到證阿羅漢果的人非常少。
以我們自身來講,我們可以反問自己:是善多惡少,還是惡多善少,還是善惡具多、善惡具少,還是純惡無善?我們都是學佛的人,基本上要「諸惡莫做、眾善奉行」,本應是「善多惡少」才對,但是認真地自我反省會發現自己其實是「惡多善少」。
或許有的人理直氣壯的說:我不殺人、不害人、不貪取、不做賊,所以我是一個好人。會有這種想法,是因為還沒有學佛、沒有佛法的觀念。其實不殺人、不害人、不貪取、不做賊,這並不算好人,頂多只能說是一個不做世間壞事的人而已。為什麼?所謂「好人」,必須是有做種種的好事,也就是「十善業」,才能稱為好人;「壞人」,是因為做了壞事,所以才叫做壞人。世俗要被稱為好人,必須要做好事,也就是「存好心、說好話、做好事」,這樣才堪稱為一個好人。若是以佛教的標準來要求,要被稱為好人、善人,就更不容易了。有一句話說:
若把身口二業所作所言,作為標準,則天下尚有完人;
若把意業中的所思所念,作為標準,則天下無一完人。
看得到的行為──說出來、做出來的是有禮貌的、恭謹的、審慎的,以這個條件來說,世間上還有完人;可是看不到、聽不到的行為──一個人內心的起心動念是怎麼樣呢?那就不堪告人了,若以此為標準,天下就沒有一個是完人了。
又有一句話說:
若從人所見處,作為標準,則世間尚有賢人;
若從人不見處,作為標準,則世間皆是罪人。
以在公眾場合大家所看得到的作為標準,大部分的人都堂堂正正、循規蹈矩的;如果是一個人獨處的話,那每一個人可說都是罪人。因為獨處的話,能夠像《四書.中庸》裡面所說的:「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懼乎其所不聞。」也就是儒家所說的「慎獨」,能夠達到那個標準嗎?有一句話說:
百善孝為先,論心不論行,論行天下無孝子;
萬惡淫為首,論行不論心,論心古今無完人。
可是佛法修行是講心,因為心是言語、行為乃至思想的根源,也是輪迴的主體,因此修行都要從心去掌握。七佛通戒偈言:「諸惡莫做,眾善奉行」,最後則是「自淨其意」。「自淨其意」就是超越善惡,如果心中還執著善、執著惡,就是還沒到達究竟。
《往生論註》:人天諸善,人天果報,若因若果,皆是顛倒,皆是虛偽,是故名不實功德。
這句話的意思是,任何的好事,如果不能達到三輪體空,都仍是雜毒之善、有漏之善。
「雜毒」就是還有貪瞋癡摻雜在裡面,所以還會墮落到三惡道,這就是「有漏」,不能夠出離生死輪迴。「人天諸善」,人的善就是五戒,天的善就是十善,這一些戒善以及所感的果報,都是顛倒、虛假的,都不是真實的功德,因此才會「從天生地獄,從地獄生天」。
什麼是「顛倒」呢?把黑的當作白的,白的當作黑的,正的當作反的,反的當作正的,都是屬於顛倒。「虛偽」就是假的,不是真的。人天諸善、五戒十善,是假的善、顛倒的善,這是從佛的眼光來看的,如果以世間來講的話,本來就是要諸惡莫作,不論是五戒也好、十善也好,都要眾善奉行的。只是,佛教是講解脫生死輪迴的教法,因此這些善雖也都是佛教修行人應具足的基礎,卻不能只停留在這個階段,要超越它。
接下來,進一步來看我們是怎麼樣的人。《淨度菩薩經》說:
一人一日中,八億四千念,念念中所做,皆是三途業。
每個人一天當中都有八億四千念,每一念、每一念都是三塗之業。為什麼這麼講呢?這很微細。《地藏經》說:
眾生心性剛強,難調難伏。
南閻浮提眾生,舉止動念,無不是業,無不是罪。
何況恣情殺害、竊盜、邪淫、妄語,百千罪狀。
眾生都有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。「慢」,慢心,就是在這裡所講的「剛強、難調、難伏」。眾生都有我執,而且個性顯明者又會更固執,往往內心所喜好偏袒的,就會堅持,心不調和、不調柔、不謙卑,這其實是修行的大障礙。
儒家講「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」,如果個性剛強的話,無論是正心也好,修身也好,都談不上。
「南閻浮提眾生,舉止動念,無不是業,無不是罪」。「舉」跟「止」就是動、靜的意思。我們的行為不是動就是靜,動中所起的念頭也好,靜中所起的念頭也好,都是業。這個業是指惡業,所以「無不是罪」。這就像前面所講的,以身口業做標準,尚有完人,以意業做標準,沒有一個是完人;以所看到的外在行為作標準,尚有賢人,以看不到的內在意念作標準,幾乎都是罪人。
「何況恣情殺害、竊盜、邪淫、妄語,百千罪狀」。一個人如果沒有仁民愛物的心,而且不能夠自我約束,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,面對事情不能夠理性的話,往往都會造作這一些罪過。
這裡只簡單舉出這幾段經文,顯示我們眾生都有罪過,都需要懷著慚愧懺悔的心。
以淨土宗的祖師來講,他們都有很深刻的慚愧懺悔的心,譬如曇鸞大師有一首偈,很典型的點出我們的人性與果報。曇鸞大師說:
我從無始循三界,為虛妄輪所迴轉;
一念一時所造業,足繫六道滯三塗。
這一首偈可說是曇鸞大師內心真誠的吐露,真誠慚愧的懺悔。他說我曇鸞啊,一念一時之間所造的業,都足夠被綁在三界六道輪迴之中,甚至沉淪到三惡道,難得解脫。
道綽大師也說:
若據大乘,真如實相,第一義空,未曾措心。
若論小乘,修入見諦修道,
乃至那含、羅漢,斷五下、除五上,無問道俗,未有其分。
縱有人天果報,皆為五戒十善能招此報,然持得者甚稀。
若論起惡造罪,何異暴風駃雨!
也就是說,大乘法門的真如實相第一義空連想都不用想,我們根本都談不上;即使小乘法門的見道、修道、證道也沒有分,我們也不是這種根機。前面兩個是講出世法,接下來講世間法,即使人間的五戒,天上的十善,能夠做到的人也微乎其微。可是論起惡造罪,那就很強烈,好像暴風駃雨。我們就是這樣,如果不掌握自己的情緒,情緒一起來真的像暴風駃雨,很暴烈、很猛烈,一點都不肯退讓,很可怕。
善導大師就是要我們相信自己現在是個凡夫,什麼樣的凡夫呢?是罪惡生死的大凡夫。法然上人也說自己是「三學無分」,是一個談不上戒定慧,沒有這種身分的人。意思就是說,法然上人自認為他沒辦法修戒定慧,不是這個根機。又說自己是一個無智的人、破戒的人。這其實是祖師的機深信,由於祖師們的智慧深、學識廣,又加上努力的修行,老實的檢點自己,因此能看出自己真實的面貌就是這麼醜陋。如果不是努力修行的話,就難以這樣深入的認識自己、看清自己。因為努力修行又深入法藏的人,他會很清楚地以法鏡來照自己,把自己的內外鉅細靡遺地顯露出來,才曉得,啊!原來自己是這樣的罪惡生死凡夫!以自己的力量永無出離之緣啊!
三、懺悔之字義
懺者,懺其前愆;悔者,悔其後過。
「懺」,從心、非、戈、雙人,戈就是割,也就是從心裡面割捨去種種「非」,種種不對的行為,並向對方至誠道歉,請求原諒。
「悔」,從心、每;每時每刻每事觀照這念心,小心謹慎永不再做同樣的行為,永不再犯同樣的錯誤。故悔有「不再犯」「無二過」之意。
「懺」是從心、從非、從戈、還有雙人,大家看文字就能夠理解。「悔」是從每、從心,也就是無論何時、何處、何事,都要時刻觀照這一念心,不使這一念心稍微起不好的念頭,所謂「不怕念頭起,只怕覺照遲」。所以修行人二六時中,時時刻刻、分分秒秒都要觀照內心,所謂「一時不在,如同死人」,如果不觀照內心的話,那當下他就不是人,所以說「如同死人」。
以淨土法門來講,就是時刻念佛。當然,我們有睡覺的時候、有動腦筋、思維事情、打妄想的時候,那個時候沒有念佛沒關係。但是睡醒了就念佛,腦筋動過了、事情做過了就念佛,妄想打過了就念佛。只要是內心信受彌陀救度、願生彌陀淨土,念佛是無時或忘的,是存在內心永不變更的。
有一句話說「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;過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」意思是說,只要是人都有貪瞋癡慢疑;只要不是聖賢,沒有哪個人是沒有過失的,過失肯定會有。但過失並不可怕,可怕的是犯了錯誤而沒有悔過之心。不知錯、不願悔改,這才是最可怕的。所以當我們犯了錯誤之後,一定要誠心懺悔,痛改前非,保證以後不再重犯,這樣在修學佛法上,才能夠進步,才會有所成就。
譬如我們欠了人家債務,那就要還錢,以還錢來贖欠債的罪業;如果傷害了人,不論是有意或者是無意的,一定要賠償醫療費,甚至照護他的整個醫療,同時還要誠心誠意的向對方道歉,使對方能夠原諒我們。這樣的懺悔方式,才算是徹底圓滿的。一個不肯懺悔的人,是沒有辦法在靈性上有進展和進化的,因為不懺悔意味著靈性的停滯和繼續的污染下去,不懺悔同時也意味著以前的過錯沒有消除,而新的過錯又將源源不斷的產生。
所以懺悔不僅要「懺其前愆」,也要「悔其後過」,以後不再產生同樣的過錯。一般人如果只知道懺其前愆,而不知道悔其後過,以致前罪還沒有消滅,後過又產生了,那就不是真正的懺悔。當一個人出現了後過,就代表懺悔不夠徹底;要真正的將以前的罪過懺除掉,就必須要能夠真正的悔其後過,也就是相同的過錯不再重複續犯。當一個人可以不二過的時候,就可以說已經完全懺除前過了。俗話說「過去種種猶如昨日死,未來種種猶如今日生」,所以懺悔能夠使人改過自新,重新做人。
學佛不管是聖道門或淨土門,也不管是哪個宗派,都要懺悔。淨土法門,也要懺悔,也要有懺悔的心,而且懺悔的心反而是一輩子都不能缺的,只是在方式上不同。從結論上來講,淨土法門是以「信受彌陀救度」為懺悔的心情,以「專稱彌陀佛名」為懺悔的行法,除了這個以外,我們是不另外依靠的。
四、懺悔之重要
《涅槃經》說:有二白法能救眾生:一慚、二愧。
「二白法」,指清白之法,也就是佛法,在這裡是指「善法」。
「善法」與「清白之法」並不完全一樣。善,一般理解的是「五戒」之善,以及「十善」之善,是就世間法來講的。「清白之法」則是指出世間法,是超越善跟惡的。最究竟的白法,就是成佛的法,到達無生法忍。這裡所說的「白法」是世間與出世間法二者都有涵蓋,程度則有深淺之別。
有兩種白法能夠救眾生,使眾生去惡行善,離開三界六道輪迴,乃至成佛。哪兩種白法?一就是「慚」,二就是「愧」。何謂慚愧?《涅槃經》接著說:
慚者自不作惡,愧者不教他造。
慚者內自羞恥,愧者發露向人。
慚者羞人,愧者羞天。是名慚愧。
無慚愧者不名為人,名為畜生。
這裡對「慚愧」下了三個層次的定義,同時作了一個結論。
第一層,「慚者自不作惡,愧者不教他造。」
「慚」,是對自己來講的,自己有羞恥心,不敢做惡事,不去做惡事;
「愧」,是自己不做惡事,同時也不教人家做惡事,也不學習人家的惡事。
第二層,「慚者內自羞恥,愧者發露向人。」
「慚」,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,甚至起了不好的念頭,有羞恥心、羞愧心、羞惡心,認為這是不好的、不應該的,心中有一種懺悔的心。
「愧」,自己做了不好的言行之後,找一個對象來表達,不掩蓋、不覆藏,為什麼?因為向人家發露,等於懺悔過了,可以使自己的內心得到安樂;如果覆藏的話,內心是不安的。當然這是指有慚愧心的人來講的,沒有慚愧心的人,他是不會這樣想也不會這樣做的。
第三層次是「慚者羞人,愧者羞天。」
「慚」,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,怕讓人家看到、發現,甚至羞於見人;
「愧」,做了不好的事情,對不住天,曉得天無所不知,就像俗語所講的:「人間私語,天聞若雷;暗室虧心,神目如電。」自己暗中所做的以為沒有人知道,哪裡曉得天知、地知,鬼神、佛菩薩都知道。因為懂得這個道理,有羞恥的心,一旦有了不好的言行,自然就會心生慚愧。所以羞人也好,羞天也好,這個都是具有慚愧心的表現。
接下來說:「無慚愧者不名為人,名為畜生。」如果一個人沒有慚愧心,那就失去了人格,人若失去了人格就等於是畜生;外型是人的形相,但是實質上跟畜生沒有兩樣,就是一般所講的「披著人皮的野獸」。佛陀對「人」作了這個定義,有慚愧心就是人;沒慚愧心就不是人,外表是人,其實本質不是人,是畜生,下輩子就一定輪迴在三惡道中,輕一點的轉為畜生,嚴重的就入餓鬼、地獄了。
所以不管有學佛、沒學佛,要真正被稱為人,一定要有羞恥的心。
《涅槃經》又說:
智者有二:一者不造諸惡,二者作已懺悔。
愚者亦二:一者作罪,二者覆藏。
這是以佛法來為「智」跟「愚」下定義。
什麼叫有智慧?什麼叫愚癡?佛陀以「造惡」跟「懺悔」來解釋。
有智慧的人,他不會去做壞事,假使他做了,他有懺悔的心。
愚癡的人則相反,「一者作罪,二者覆藏。」造了罪業、壞事,盡量地掩蓋,盡量地隱蔽,這就是愚者。《涅槃經》又說:
雖先作惡後能發露,悔已慚愧更不敢作,
猶如濁水置之明珠,以珠威力水即為清,
如煙雲除月則清明。作惡能悔亦復如是,
王若懺悔懷慚愧者,罪即除滅清淨如本。
意思就是說雖然以前做了惡事,後來能夠發露懺悔,懺悔之後,懷著慚愧心,無二過、不再犯,就好像濁水中放入一顆明珠,因為這一顆明珠的功能,使水得到清淨,好像煙雲消散,月亮清明,月光就能夠照徹大地。作惡能悔也是同樣的道理。反過來說,如果作惡不能悔,則永遠都是惡,不能獲得清明、清潔。
這裡所說的「王」是阿闍世王。阿闍世王殺父害母,這個典故記載在《觀無量壽經》中。佛陀跟阿闍世王說,你如果能夠徹底的懺悔過去的種種罪業──不孝之罪、五逆之罪,種種大小罪惡的話,這一些罪就能夠消除,如同本來未犯的樣子。
前面所講的兩種人,在修學佛法上皆能有所成就:第一種是能如法如律的修行、生活,不去犯戒、造罪、為非作歹。第二種是犯了罪之後能夠懺悔。
「懺悔」可說是人格的清洗劑──經由不間斷的清洗過去心靈的污穢,以獲得靈性的淨化和再生。「懺悔」也像心靈的沐浴,對我們心靈上的種種污染,進行一次、一次徹底的清洗。當懺悔愈深切,愈能夠洗滌我們微細的心念污垢,愈能夠清除我們重大的罪業。
無始劫以來,我們的內心都被貪瞋癡所盤踞,也被妄想、雜念所侵襲、污染。貪心的對象往往就是五欲──財、色、名、食、睡。有貪心就是有物慾,被物欲所蒙蔽就是貪。瞋,就是瞋恨心,瞋心往往起於情緒,情緒大的話,就發脾氣、憤恨、打罵一一而起。所以我們一方面要清心寡欲,一方面也要能夠管理自己的情緒。情緒一起來就立刻觀照,使它不再增長,讓心始終都能安忍、平靜、平和,這對我們修身養性是很重要的。
一旦有了過失,就一定要懺悔。懺悔就是要將深藏內心的不好的業識種子,如:貪瞋癡、妄想雜念……投入懺悔的改造機裡面。懺悔能夠改造我們的心性,改造我們的性格,改造我們的命運,使我們的心靈能夠淨化。一念真誠的懺悔心,可以洗滌內心的塵垢跟染濁;懺悔如同法水,可以使內心變得澄明清澈。因此要常能觀照,反省自己,自己在身口意上有無犯錯,並且多懺悔,勇於認錯。
《四書‧中庸》第一篇有一段話說:
喜怒哀樂之未發,謂之中;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。
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
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。
一般人都有情緒,但一個人在喜怒哀樂還沒有產生的時候,也就是心還沒有歷緣對境時,是處在一種平和的、平穩的,不偏不倚的狀態,這叫做「中」。
以佛教來講的話,「中」就是涅槃的佛性,涅槃就是不生不滅,不好不壞,不過與不及。我們平靜的心也較接近佛性,早上睡醒的時候,內心還沒有面對外境,那時候的心是平和的、平靜的,平衡的,這就是「中」。所以我常強調晨起打坐,因為晨起的心靈有三淨(靜):心靈寧靜、空氣清淨、環境安靜。這時若能細細體會,好好念佛,能增長心靈的寂靜;這樣面對外境起心動念時,即使起情緒有喜怒哀樂,也比較能「合乎節度」。所謂「合乎節度」就是說不會過與不及,都能維持在一種平穩、平和、協調的狀態。
「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」中,是宇宙萬物之根源;和,是古今眾人所應遵循共通的道路。
「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」,如果能夠達到中和,天地萬物就能夠各安其位而欣欣向榮。團體也是一樣,如果能夠處在中和的狀態,這個團體就能夠協調一致、和合無諍,就能夠永續發展。所以「中和」很重要。
「中和」的根本原則就是「觀照內心」,無事的時候不起念頭,有事的時候能夠適當的對應。所謂適當的對應就是不過與不及,最好的原則是儘量的不起情緒、不發脾氣、不生氣,更不要批評、責備、抱怨,因為這些對人、對己都沒有好處。
一個人內心如果中和的話,五臟六腑就能夠協調。有關情緒管理,《大學》說「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。修身先要正心,要怎麼正心呢?《大學》說:
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,
身有所忿懥,則不得其正;有所恐懼,則不得其正;
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;有所憂患,則不得其正。
心不在焉,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。
此謂修身在正其心。
意思就是說,心發脾氣了,甚至憤怒了,那心就不平正、不端正了;同樣的,有恐懼的心,有好樂──貪慾的心,有憂患──患得患失的心,也不得其正。不得其正會怎樣呢?就會心不在焉──心不在位置上。就好像一個人,可是沒有心,也就是沒有靈魂,這樣就會視而不見,眼睛明明張開,可是沒有看到東西;聽而不聞,耳朵明明有在聽,卻聽不清楚;吃東西也吃不出味道,這就是心不在;若要心在的話,必須是不生氣、不恐懼、不貪慾、不憂患。
儒家所講的這些修身養性、成賢成聖之道,對我們學佛人來講是一種基礎。對淨土法門來講,出世法(真諦)就是念佛,世間法(俗諦)方面則可以多多運用儒家所講的這些道理。
《大學》修身,說:
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,
人,之其所親愛而辟焉,之其所賤惡而辟焉,
之其所畏敬而辟焉,之其所哀矜而辟焉,之其所敖惰而辟焉。
故好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者,天下鮮矣!
故諺有之曰:「人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苗之碩。」
此謂身不修,不可以齊其家。
人往往都會有偏袒、偏頗、偏私的弊病。第一句說「之其所親愛而辟焉」,對親人,對所喜好、興趣的,就會偏袒、偏私,甚至執著,產生我執的現象。一旦有我執、偏袒、偏私,心就不正了,更何況是修身呢?同樣的,對所畏敬的、賤惡的、哀憫的,同樣也會有這種過失。所以,人一定要理性、客觀,不要執著自己的觀點、看法,要捨己從人,與人為善。
《孟子》有一段話說:
子路,人告之以有過,則喜。禹聞善言,則拜。
大舜有大焉,善與人同,捨己從人,樂取於人以為善。
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,無非取於人者。
取諸人以為善,是與人為善者也。
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。
孟子說,如果有人告訴子路他哪一方面有錯誤,子路都會歡喜地接受,也就是願意真心的想去惡行善。一般人如果被指出錯誤或批評,不但會不高興,甚至還會懷恨對方,想辦法要報復。但是別人指出子路的過錯,子路是歡喜接受,謙虛面對,勇於認錯,勇於改過。
「禹聞善言,則拜。」大禹聽到了美善的話,就向對方禮謝,表示他很有心向上、向善、向淨。別人告訴他善的語言,等同是一位難得的善知識,即使花錢也買不到的,費工夫也找不到的。
「大舜有大焉。」舜帝又比前二位偉大、超越,為什麼呢?「善與人同,捨己從人。」他說大舜「善與人同,捨己從人」,只要別人有好的行為,他就捨掉自己的想法來跟隨對方,不會固執己見,違背眾人,以眾人的善為善,效法眾人,這就是「善與人同,捨己從人」。
「子路,人告之以有過,則喜。」這就是捨己,捨掉自己。;「禹聞善言,則拜」,這就是從人,有善的我就遵從,捨掉自己的惡,捨掉自己的不是、不對,然後隨順對方的善,表示沒有固執。
「樂取於人以為善。」大舜是樂取於人以為善,「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」這在讚美大舜一輩子都是這樣。從他還沒有當皇帝,還是當農夫或者是製作陶器,或者在海邊捕魚的時候,以至到最後當皇帝的時候都是這樣。
「取諸人以為善,是與人為善者也。」取諸人以為善,以別人的善來自省,並且以身作則推廣出去,這個等於是幫助天下人來做善事,與天下人共同來做善事。所以孟子就下了一個定義說「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」,一個君子最大的功德,就是「與人為善」。
我們學佛也是要這樣,不固執自己的成見,應該要隨順他人。當然真理有不變的原則,但是在團體當中,以眾人中好的意見為意見,不要固執自己的成見。
《佛遺教經》說:
慚恥之服,於諸莊嚴,最為第一。
我們所穿的衣服就是慚恥之服。有慚恥的人才會穿衣服,沒有慚恥、沒有羞恥心的話,他不會穿衣服,就好像禽獸,禽獸就不會穿衣服。所以,有穿衣服的才是人,不穿衣服的就是禽獸。在所有衣服當中,慚愧這件衣服是最莊嚴、最有氣質的。我們穿衣服要得體,怎麼樣才算得體呢?男眾有男眾的衣服,女眾有女眾的衣服。如果男不男、女不女的話,這得體嗎?就不得體。而且年老的跟年輕的衣服又不一樣,不能七老八十了,還穿十八歲少女的服裝,這樣也不得體。這裡講最莊嚴的衣服,就是慚恥之服,有慚愧心、有羞恥心。
《佛遺教經》又說:
慚如鐵鉤,能制人非法。
慚恥心、羞恥心就像鐵鉤,我們的心就好像狂象、獅虎豺狼,必須要有慚恥的鐵鉤來控制我們,不然我們會就放縱、為所欲為。就像之前台北捷運的殺人事件,一個年輕人看到人就殺,不管對方是男是女,是老或少,這可說已經失去了人的心了。
人的心基本上都具備著像孟子所講的:
惻隱之心,人皆有之;無惻隱之心,非人也。
羞惡之心,人皆有之;無羞惡之心,非人也。
恭敬之心,人皆有之;無恭敬之心,非人也。
是非之心,人皆有之;無是非之心,非人也。
惻隱之心,仁也;羞惡之心,義也;恭敬之心,禮也;是非之心,智也。
像捷運這樣的殺人事件,第一,他沒有惻隱之心;第二,沒有是非之心,不能明辨好壞;第三、沒有恭敬之心,對於老人家、長輩也殺;第四,沒有是非之心,不懂得殺人是罪惡的行為。仁義禮智就通通都犯了,那就可以說不是人了。
一個人會有這樣的行為,主要在於小時候家庭的教育,因為家庭是人生第一所學校。現在學校都偏重智育,但其實德育才是最根本的。德育就是愛心,愛心是最根本的,一個感受到被愛的人,他不可能會去殺人,做不愛人的事情。會這樣,表示內心缺乏愛,缺乏被愛,缺乏被關心。
愛能夠包容一切,愛能夠轉化一切、釋放一切,愛也能夠成就一切。愛心給人有希望、有盼望,有未來。希望家庭教育兒女儘量注重愛,給他感受到父母對他真心的愛。
《佛遺教經》又說:
是故常當慚恥,無得暫替。若離慚恥,則失諸功德。
所以我們應該常懷慚恥的心,不能片刻失去;如果離開慚恥的話,就會失掉許多功德。又說:
有愧之人,則有善法。
有慚愧的人,就會有功德、有善法;沒有慚愧的人,就會失去功德,甚至造作種種壞事。又說:
若無愧者,與諸禽獸無相異也。
《孟子》說:「無羞惡之心,非人也。」
沒有慚愧的心,就跟禽獸沒有兩樣。
《菜根譚》說:
蓋世功德,抵不了一個「矜」字;
彌天罪過,當不得一個「悔」字。
我們內心都有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,「慢」就是驕慢,「慢」的過失很大。這裡說,一個人即使他有功德、功勞,甚至善事做得非常多,遍滿天下,可是如果有驕慢心的話,他那一些功德當下就消失了。所以,我們為人應儘量謙虛、謙讓、謙卑、謙退、不居功,這樣才能存住功勞、功德。「彌天罪過,當不得一個『悔』字」,一樣的,充滿天地的罪惡,只要真心懺悔也能夠消除,這個後面會引用故事來做解釋。
五、懺悔之功效
《心地觀經》說:「若覆罪者,罪即增長;發露懺悔,罪即消除。」
做了不好的事情,如果掩蓋的話,這個罪會生利息,而且這個利息就像高利貸,利率很高的,將來的果報很可怕。「發露懺悔,罪即消除。」就像東西放在陰濕的地方,一段期間一定要拿出來曬曬太陽,甚至清洗,否則一定會發霉。我們的心也一樣,要時刻的清洗,同時要常常拿出來曬曬太陽,否則就會生菌、發霉、壞掉。
《金光明經》說:「千劫所造無邊業,一次作懺亦得淨。」
即使千劫、萬劫這麼長久以來所造的罪業,一次做懺,也能夠完全獲得清淨。
有一句話說:「假使百千劫,所作業不亡,因緣會遇時,果報還自受。」也就是說我們這一輩子所做的善與惡,有的是這輩子受果報,有的是下輩子才受果報,有的是下下輩子以後才受果報。好像植物,有春天播種,秋天就能收成的;也有今年播種,等到明年才能收成;有今年播種,要好幾年之後,才會開花結果的。這表示:只要播下種子,一定會開花結果,只是看它是什麼種子,還有看它是處在什麼環境。所以我們的起心動念、言語行為,如果落入善惡的話,那一定有果報;即使今世不報,來世一定會報。可是如果對此予以懺悔的話,那這個業因就會消除。好像灑下荊棘的種子,如果我們隔絕它生長所需的一切環境外緣,比如:不為它施肥,甚至時常踐踏,這些荊棘的種子就無法生長,甚至就會毀壞,這是一種譬喻。
《業報差別經》說:「若人造重罪,作已深自責,懺悔更不造,能拔根本罪。」
最重的罪,沒有過於五逆罪,若能夠深自內心自責,懺悔之後不再造,這根本的罪就能夠拔除。
《大集經》說:「百年垢衣,可於一日浣令鮮淨。如是百劫中,所集諸不善業,以佛法力故,善順思惟,可於一日一時盡能消滅。」
穿了一百年從來沒有洗過的衣服,可以想見衣服上的污垢一定非常深厚,但只要我們將它拿出來用清潔劑好好的洗,好好的揉,它也還會恢復原來的新樣子,就好像一個器皿,經過刷洗,甚至刮垢磨光,它也會恢復原來光亮的樣子一樣。所以,身體也好、衣服也好、東西也好、地板也好,都必須要清洗,而我們的內心更要清洗,因為我們的內心長久以來就已經被貪瞋癡慢疑這五種毒素所盤踞了,又常常有妄想雜念在浮動、侵襲、污染,怎麼可以不常清洗呢?「洗心」就是要存著慚愧的心,同時要常常懺悔,因為我們起心動念無不是罪,無不是業。
懺悔得安樂。懺悔得清涼。懺悔得自在。懺悔得解脫。
我們做了不好的言語行為,如果不懺悔的話,內心就會愧疚、難過、痛苦,不得安樂;一旦懺悔了,就安樂了,內心就清涼自在,就獲得解脫釋放了。
懺悔的力量猶如「熱湯澆雪」「朝陽照霜」「水中之鹽」。
「熱湯澆雪」「朝陽照霜」這個容易理解,「水中之鹽」怎麼理解呢?我們將一把鹽放在小小的一杯水裡面,會不會鹹?非常的鹹,很難喝。如果將這把鹽放在大湖水裡面的話,或者是放在一個大盆裡面的話,那鹹味就淡了。我們罪惡的鹽,如果用大湖的法水來清洗的話,罪惡的鹽就會釋放。
有關驕慢心的嚴重過失,歷史上有一則有關《慈悲三昧水懺》作者,也就是唐朝悟達國師的故事。悟達法師貴為國師,被當時的皇帝所尊崇。一有高貴的東西,皇帝就會先想到國師。有一次,從國外進貢了一把很高貴的椅子,皇帝就想到:這把椅子如果敬獻給悟達國師當作講經說法時的座椅,豈不是更適合?所以就將這把高貴的座椅供養悟達國師。悟達國師接受了皇帝這把高貴座椅後,產生了驕慢的念頭,結果他的功德就消失了。功德一消失,業障就馬上跟著來了,就得到了人面瘡。幸好有一位尊者為他解決這個冤債,同時告訴他就是因為他起了驕慢心,往昔的冤債趁虛而入,才會得到這人面瘡。由此可知,驕慢心是非常可怕的。
另一則,是有關宋朝高峰妙雲禪師的故事。高峰禪師是修禪,他修行很精進,可說是捨身為法。是怎麼樣的捨身求法呢?他不是在禪堂裡面打坐,而是在懸崖上打坐。因為一般人打坐不是昏沉就是散亂,如果在懸崖上打坐,就比較會提起正念,不敢隨便打妄想,也不敢讓自己昏沉,因為一打妄想、一昏沉,就掉下崖底了。所以為了提醒自己保持正念,他都在懸崖上打坐,可說是存著「置之死地而後生」的決心在修行。
但是再怎樣想抵住不妄想、不昏沉是很難的,有一天高峰禪師打坐昏沉了,身體就掉下了山崖,掉到一半的時候,突然間被一種力量捧了上來,安放在平坦的地方。本來應該沒命的,可又被捧了上來,他想:是誰捧我上來的呢?他就問了:「是哪一位善神、護法神來救我的?」空中就回答了:「我是護法韋陀,看你精進修行,我來護法。」
高峰禪師當下內心就沾沾自喜,起一個念頭:「唉呀!我的修行還獲得了護法神在我旁邊保護。」他當下就問護法神說:「像我這樣修行的人,大概有多少啊?」護法神見他心生傲慢,就生氣說:「像你這樣修行的人,如恆河沙數很多,而且你是一個懈怠的人,連打坐也會昏沉,因你這樣的驕慢,我五百世不再護你的法了。」高峰妙禪師一聽,他就反省、懺悔了:「真是貪瞋癡慢疑啊!我剛剛起了一點點的慢心,結果障礙就這麼大,罪過就這麼大,護法神此後不再護我的法了,怎麼辦?那沒辦法了,還是要在懸崖上打坐,更要警惕自己了。」
有一天,高峰禪師還是控制不住昏沉,掉下懸崖了,他心想:「唉呀!這次是非死不可了。」快掉到崖底的時候,又被捧上來了,這個時候他就更疑惑了,就問空中,又是哪一位善神護法來護我啊?對方說:「我是護法韋陀。」
「啊!你不是說五百歲不再護我的法了嗎?」
「因為你一念懺悔,當下就消了五百歲的罪過。」
由這則典故,可見驕慢之心的罪過,還有懺悔之念的重要性。以我們這樣的根機,起心動念,有意無意都犯了很多罪過──,驕慢的心、忌妒的心,不平、不滿、比較、計較的心,尤其是貪欲的心、瞋恨的心、情緒的心很多,就好像大地之草一樣。愈努力修行,愈深入法義,愈真正面對法鏡,愈能看出、看清自己真實的面貌。所以,一個學佛的人如果沒有慚愧的心,沒有懺悔的心,甚至沒有罪惡感,老實講,那不是學佛的人,不是真正在學佛。因為沒有以法的鏡子來照自己。
六、懺悔之對境
「對境」就是「對象」,也就是要向什麼對象懺悔。
修行人每一天都要懺悔與發願。不只佛教重視懺悔,凡是宗教沒有不重視懺悔的,像基督教、伊斯蘭教、天主教也都很重視懺悔。只是佛教懺悔跟其他宗教有點不同,其他宗教譬如天主教、基督教、伊斯蘭教他們是向他們的上帝或教主懺悔,求得他們的主寬恕。主寬恕了,他們的罪業才能夠消除;如果不向他們的主懺悔的話,他們的根本罪永遠都不能消除。因為他們是講「原罪」,每一個人生下來,一輩子當中不管行善或行惡,有修行或沒有修行,有修心養性或沒修心養性,都有那個罪,而且那個罪只有他們的主能夠赦免,其他任何方法,任何對象,不論是誰,都無法消除這個原罪。
佛教的懺悔對象是什麼呢?善導大師在《往生禮讚》(《淨土宗聖教集》910頁)說:
或對四眾,或對十方佛,或對舍利、尊像、大眾,或對一人,若獨自等;
又向十方盡虛空三寶,及盡眾生界等,具向發露懺悔。
也就是看我們所造的罪是屬於那一方面,懺悔對象就不同。
「或對四眾」,四眾就是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。
「或對十方佛」,因為虛空無盡,因此世界無盡;盡虛空遍法界,十方世界都有佛。
「或對舍利」,佛不在了,留下了他的舍利,見舍利如同見佛。
「尊像」,無論是銅鑄的、木刻的,或者雕塑或者畫像,把這尊佛像當做佛的真身。
「大眾」,指現前大眾。
「或對一人」,如我們得罪了對方,那就向對方懺悔,請求對方寬恕;或者是只要某一個人,這個就是或對一人。
「若獨自等」,或者靜靜的在某一地方,內心至誠懇切的自我反省、懺悔。
「又向十方盡虛空三寶,及盡眾生界等」,若從這兩段話來講,等於是對十法界的眾生──包括地獄、餓鬼、畜生。等於是至心的向虛空的佛法僧三寶,乃至我們所面對的任何人,甚至任何畜生──「具向發露懺悔」,徹底的向他們發露懺悔。
因為,只要造作罪業都會引起內心的憂慮、懊悔與不安──不管知道或不知道,有意或無意,是大是小,無論在家、出家,有受戒或沒受戒。如同古人所說的「內心負疚,良心不安」。為什麼?因為我們每人都有「良心」,什麼是良心呢?如孟子所說的「惻隱之心人皆有之,無惻隱之心非人也」,惻隱之心就是良心,又說「羞惡之心人皆有之,無羞惡之心非人也;是非之心人皆有之,無是非之心非人也。」惻隱之心就是仁愛;羞惡之心就是義氣、道義;是非之心就是智,能夠分辨好壞。
也就是說,只要是人都有「仁愛的心、道義的心、是非的心」。這一些都是良心,違背這一些就是違背良心,違背良心就會負疚,引起內心的不安。負疚的念頭如果長時間盤踞在心底的話,就會污染心靈,障礙修行。
所以,不論在家或出家,修行很重視懺悔,每天都要發願懺悔。唯有經常在佛、菩薩、師長、大眾面前發露懺悔,請求原諒,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,這樣如法如理的懺悔才能夠消除罪業,消除內心的障礙,此後內心才能夠安定喜樂,順利修行,達到滅罪清淨的目的。
經典上說:「有罪當懺悔,懺悔則安樂。」反之,如果不懺悔的話就不得安樂。以律宗來講,如果是犯了根本大罪,必須在二十位清淨比丘前發露懺悔,但是現在要找二十位清淨比丘的確不容易。輕一點的話,向四個比丘懺悔,或者兩個比丘或者一個比丘懺悔,或者在大眾面前表白,或者是獨自在佛前求懺悔。總之,依所犯的罪內容輕重不同,懺悔的對象就不同。
七、懺悔之種類
懺悔有「事相懺」與「實相懺」。
(一)事相懺:分為上中下三品,如《往生禮讚》(910頁)說:
懺悔有三品,上、中、下:
上品懺悔者:身毛孔中血流,眼中血出者,名上品懺悔。
上品懺悔有三項:要流眼淚,不但要流眼淚而且要流血淚,同時毛孔中不止流熱汗而且流血。這種至誠的心,懇切的心,悲切悲痛懺悔的心,可以說達到了頂點。
一般人身流熱汗、眼流熱淚是常有的,流血淚還可以看到,流血汗就不曾看到,這樣講起來,能夠做到上品懺悔的人是鳳毛麟角了,必須是上根利器的人才能如此。
中品懺悔者:遍身熱汗從毛孔出,眼中血流者,名中品懺悔。
中品懺悔,即使毛孔不流血汗,但至少眼睛要流血淚,達到這樣的地步才算是中品懺悔。
下品懺悔者:遍身徹熱,眼中淚出者,名下品懺悔。
下品懺悔,即使沒有流血汗,也沒有流血淚,但是全身發熱,而且眼淚像潰堤的江河一樣。
此等三品,雖有差別,即是久種解脫分善根人。
這三品懺悔有上、中、下的差別,但只要是這三品懺悔,即使是下品懺悔,也算是宿世以來種下了這一輩子可以解脫的善根的人。
致使今生敬法重人,不惜身命,乃至小罪若懺,即能徹法徹髓。
因為是宿世的解脫善根,所以今生今世對法徹底的敬重,一點不敢違犯,小小的違犯就立刻懺悔,這就是「敬法重人」。「不惜身命」,這一種懺悔幾乎是付出生命、不惜生命。「乃至小罪若懺」,即使小罪也這樣的懺悔。這樣的話才是「徹法徹髓」,完全依照佛法,而且是出自內心,至誠懇切的懺悔。
能如此懺者,不問久近,所有重障,頓皆滅盡。
能夠這樣三品懺悔的話,不管時間長短,所有大小重業的障礙,都能夠消除。
若不如此,縱使日夜十二時急走,眾是無益,若不作者,應知。
如果不能像這樣的三品懺悔,即使日夜十二時(一時是兩個鐘頭)的拜懺,看起來外表是很精進,但還是沒有效果,不能達到懺業除罪的利益,就好像沒做一樣。意思是說,那只是外表,並不是出自真心的懺悔。
雖不能流淚、流血等,但能真心徹到者,即與上同。
這一段話很重要。
雖然不能流血汗,甚至不能流血淚,可是如果能夠真心徹到的話,那就跟三品懺悔一樣。那什麼是「真心徹到」呢?後面會解說。
《華嚴經.普賢行願品》說:
往昔所造諸惡業,皆由無始貪瞋癡,
從身語意之所生,一切我今皆懺悔。
這一首「懺悔偈」出自《華嚴經.普賢行願品》,是十大願行中的懺悔業障,也是佛門中早晚課必誦的。每一個人、每一天,甚至每時每刻,起心動念都無不是業無不是罪,因此就利用做課的時候對佛流露懺悔,請佛加持,消除業障,增長福慧。
「往昔所造諸惡業」,曠劫以來所造的大大小小、殺盜淫妄、五逆十惡,還有一些很微細看不到的種種罪業。
「皆由無始貪瞋癡」,它從那裏來的呢?最先是從貪、瞋、癡。如果沒有貪,就不會有追求五欲的罪;如果沒有瞋,就不會被八風所動,動不動就起情緒,導至身心病變,身體的病變大部份都是由於情緒而來的,也導致家庭的不美滿,團體的不和諧,這都是由於瞋心而起的情緒。發脾氣,心有不平不滿,批評、抱怨、責備,這些都會引起不和諧,這個就是瞋。癡,就是愚癡,不明理。為什麼會有貪、瞋,根源就是心中無明,不了解空性,不了解真理。
「從身、語、意之所生」,由貪、瞋、癡所推動的所有身的動作,口的語言,還有心的意念,「一切我今皆懺悔」,這種種的一切,現在我在佛前徹底地、至誠地懺悔。以上是這首偈的含意。
前面所講的都是「事懺」,是有形的。接下來講「實相懺」,也就是「理懺」,是無形的。理懺就不須誦經,也不須有對象,純粹只從內心去領悟。
(二)實相懺,理是證悟真如實相第一義空。
要證悟空性,證悟無我,離開我執,離開法執,才能夠達到實相懺。
如《觀普賢菩薩行法經》說:
一切業障海,皆從妄想生,若欲懺悔者,端坐念實相,
眾罪如霜露,慧日能消除,是故應至心,懺悔六情根。
「一切業障海」表示業障很多,多如大海,顯示我們的業障廣無邊、深無底。
「皆從妄想生」,不管多少、多重的罪業,其實都是從妄想產生的。這個「想」,的根源就是貪、瞋、癡。
「若欲懺悔者,端坐念實相」,要真正徹底懺悔,必須靜坐思維實相的內涵。
「眾罪如霜露,慧日能消除」,罪不論多少、大小,就好像早晨的露珠,太陽一出來,露珠很快就乾掉了。
「是故應至心,懺悔六情根」,因此我們要老實地、至誠懇切地懺悔六情根,也就是六根──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。由於六根對六塵──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,或者貪,或者瞋,因此種種罪業就出現了。「端坐念實相」,「實相」就是前面所講的真如實相第一義空,真如實相就是佛性,要證悟佛性,才能達到實相懺,因為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」。「心」是思想、語言、行為的根源與樞紐,萬法都是心識所產生的。就好像一棵毒樹,要拔除這一棵毒樹,單單摘掉樹葉或者鋸掉樹幹是不徹底的,除非將根拔除不然它還是會繼續生長。「實相懺」就是直接從「心根」拔除業障,但是這方面很不容易,行者必須要達到「無我」──「人無我」與「法無我」,也就是《金剛經》所講的「無我相,無人相,無眾生相,無壽者相」,達到業盡情空才能做到。這是「實相懺」。
如果是以禪宗來講,是直接從實相懺下手的,因為禪宗講一切唯心,要證悟心的本體,所謂「父母未生前,如何是你的本來面目?」「參念佛是誰?」禪宗講教外別傳,不立文字。如《正法眼藏》所說:「參禪者,身心脫落也。只管打坐始得,不要燒香、禮拜、念佛、修懺、看經。」
一首偈說:
罪從心起將心懺,心若滅時罪亦亡,心滅罪亡兩俱空,是則名為真懺悔。
這是接續前面所講的從心這個根本下手,一切唯心所造。如果悟得空性,業盡情空,則「心若滅時,罪亦亡」,沒有心,也沒有對象,當然也就沒有罪了。「心滅罪亡兩俱空」,這樣就能所雙忘,達到第一義空,這才叫做「真懺悔」。
能做到這樣的人,可說已經是超凡入聖了,以我們的根機來說,這「實相懺」我們是根本做不來的。即使「事相懺」三品懺悔的下品懺也不容易,那怎麼辦呢?接下來請看第八點:
八、念佛是究竟懺悔
真正懺悔不容易,一般人都是業力重,習氣深,屢犯屢懺,屢懺屢犯,犯了又懺,懺了又犯,遑論三品懺悔,無有其份。
《觀無量壽經》所講「三福」──「世福、戒福、行福」,我們也無份。
「世福」是指世間的人倫道德,也就是「孝順父母、奉事師長、慈心不殺,修十善業」。世間該盡的人倫,我們也做不到圓滿。所以說「真正懺悔不容易」。
「一般人都是業力重,習氣深」,有頭腦、有學問、有口才,在台上可以講很多殊勝的教理,在台下也可以跟大眾分享很多心得,但這些都只是一種知識、觀念而已。一個人懂得道理,會寫、會講,並不表示他就是那樣的人。有句話說:「若文如其人,古來詩人皆神仙」,因為講是第六意識的知性,可是人的習氣、煩惱是第七意識。尤其第八意識阿賴耶識的業,如同虛空那樣的多。所以,懂得道理之後,必須進一步去刻苦修行,那刻苦修行首先就是要懺悔自己曠劫以來的罪業,還有要能夠導正自己的習氣。但是習氣的改變是很難的,所謂「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」。
有人說八歲定終身或三歲定終身,其實人一出生就已經定終身了。出生的時候,你是男人或女人,生在哪個家庭,跟誰當兄弟,六親眷屬是哪些人,將來會不會當官,事業會不會成就,身體是健康或衰弱,相貌是美或醜,是智慧或愚癡……,這些都是一出生就定下來了。
修行人不用算命,如果被算準了,就不是修行人,也不是真正行善積德的人。對真的在行善積德,真的在修行的人來說,算命是算不準的,所以說不用算命。如果不是這樣的話,更不用算命,因為一生下來就已經定了。
因此,大善之人、修行之人他會轉變命運。但是能夠轉的都是業力比較輕、習氣比較不深的;業力重的,或者是比較剛強的脾氣,是不容易轉的,因此常常犯,常常懺悔,每天都在懺悔,每天也都在犯,犯了又懺,懺了又犯,到最後會很無奈的自問:「我這樣一直地欺騙自己,欺騙佛菩薩,到底要不要再懺?」
所以我們講「不靠懺業」這個主題,一開頭是講要怎樣真心誠意的懺悔,懺悔的重要,懺悔的功效,懺悔的對象,懺悔的種類。可是談到最後,發現這一些都是多餘的、不管用的,這一些都只是常識──因為知道卻做不到
。那怎麼辦呢?接下來我們看善導大師怎麼講:
《往生禮讚》「前序」(聖教集860頁)說:
若欲捨專修雜業者,百時稀得一二,千時稀得三五。何以故?
乃由雜緣亂動失正念故;與佛本願不相應故;與教相違故;不順佛語故;……
無有慚愧懺悔心故。
意思就是說,修行如果捨掉專修念佛而去雜修雜行的話,這樣要往生極樂,一百個當中稀得一個二個往生,一千個當中稀得三個五個往生。為什麼?原因在哪裏?善導大師提出十三個原因,這裡引用五個:「乃由雜緣亂動失正念故,與佛本願不相應故,與教相違故,不順佛語故」,這是前面四個,後面還有九個,其中第九個是「無有慚愧懺悔心故」。
也就是說,如果是專修念佛,就沒有十三種缺失,反而會得到十三種利益;如果雜修,就有十三種缺失。
首先說「乃由雜緣亂動失正念故」。這是很自然的,如果不是專一稱念彌陀名號,肯定是雜行,雜行的話,就會被雜的緣動亂了專一念佛的心。譬如不專念阿彌佛而去念八十八佛,就被這個緣引導而不念南無阿彌陀佛,失去念阿彌陀佛的正念。拜萬佛、誦其他經典也是這樣,修其他法門更是這樣。
這樣說,並不是表示不能拜其他佛,不能誦經典,而是要看時節因緣。譬如:我們現在也不是在念彌陀名號,是在溫習跟彌陀名號有關係的教理。以善導大師的教理來講,是屬於五種正行之一的「讀誦正行」。禮拜其他諸佛也是因為在某種機緣之下,遇到某一尊佛像須要禮拜,我們就用一種感恩的心來禮拜。為什麼?因為我們今生今世能遇到專修的法門,都是因為生生世世以來有十方諸佛菩薩、甚至善知識的引導,不然我們不可能歸根結柢地專一念佛。因此十方諸佛、菩薩、眾生都對我們有恩。我們在這個時候向他禮謝,就不算雜緣亂動。
「與佛本願不相應」,因為念其他的佛、菩薩,以及修其他的行,跟阿隬陀佛的根本大願──第十八願不相應,沒有感應道交。就好像要電燈亮,卻按其他開關一樣。
「與教相違故」,與釋迦牟尼佛在《觀無量壽經》裡面所講的「一向專稱彌陀佛名」相違,所以說不相應。
「不順佛語故」,《阿彌陀經》中,十方諸佛都讚歎釋迦牟尼佛所說的,專一不雜亂的執持名號,就能夠今生往生極樂世界這樣的殊勝利益。這樣的利益諸佛都在一齊讚歎、一齊證明,也鼓勵我們要專一念佛。我們如果不專一念佛,不專修而雜修的話,那就是不順十方諸佛的勸導了。
「無有慚愧懺悔心故」,修雜行的人其實沒有真正的慚愧懺悔心,唯有專修念佛的人才具有慚愧懺悔心。這樣說來,雖然我們沒辦法達到三品的懺悔,可是如果專一念佛,就等同三品懺悔,達到三品懺悔的功效。
《往生禮讚》「懺悔方軌」說:「雖不能流淚、流血等,但能真心徹到者,即與上同。」
前所說三品懺悔,屬要門自力雜行之人;後所說「真心徹到」,即是弘願門真心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」之念佛人。
三品懺悔是靠自己的力量,以我們而言是達不到的。
而且靠自己的力量,即使現在達到了,但是以後還是會再犯,不犯這個也會犯那個,因為貪、瞋、癡並沒有斷除。後面所講的「真心徹到」就是指弘願門,真心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的念佛人。專一念佛的人,就是這裡所講的「真心徹到者」。
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」,意即:
「信受極善最上之法,能度我極惡最下之根機,而歡喜稱名。」
「歡喜稱名」就是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」;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」才會「歡喜稱名」。
所謂「信受彌陀救度」就是信受阿彌陀佛這句名號是萬德洪名,阿彌陀佛本身是佛中之王,他的慈悲徹底,能力也最徹底。所以就佛來講,就名號來講,是八萬四千法門當中最善、最上的法,能夠救度我們極惡最下的根機──連下品懺悔也達不到,甚至並沒有真正、真心懺悔的這一種根機。
這樣的信受,就是「真心徹到」。
懺悔之目的在於消除業障,斷除罪根,以出輪迴。
但能念佛,即能消除業障而出輪迴生淨土證佛果,
功能等同於「上品懺悔」與「實相懺悔」。
一個專稱彌陀佛名的念佛人,是怎樣相應於「真心徹到」呢?一方面是信受「機、法」,信機、信法就是有「深心」,真信的心,也就是「至誠心」的內容。所以有「機法兩種深信」,就是「真心徹到」。
那如果沒有信機跟信法,只是慣性的常念佛,或者臨終的時候才念佛,這樣也等同真心徹到。為什麼?真心懺悔的目的就是要「消業障、出輪迴、成佛果」,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,就跟真心懺悔與上品懺悔及實相懺悔一樣。這個就是講方法論了,只要懂得方法,即使不懂得原理,也沒有真心的要那樣做,可是依照那個方法去做,就達到那個效果了。這樣豈不是跟懂得道理而真心去做,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。
我來講一個「大石乘船」的譬喻。
在古印度時代有一位那先比丘,是一位已經證得了阿羅漢果,有了神通的羅漢。當時的國王叫做彌蘭陀王,彌蘭陀王對佛法很敬重,尤其對那先比丘很尊敬,經常請那先比丘到宮中為他以及他的皇親貴族宣講佛法。
有一天彌蘭陀國王問那先比丘說:「如果一個人一生之中沒有遇到佛緣,不知道學佛修行,也沒有遇到善緣來行善積德,他是遇到惡人惡境,因此一生從無善行,反而是造惡多端,五逆、十惡、謗法,無所不造,而且根本都沒有慚愧心。這樣的一個人,死了之後應該要墮落地獄的。可是這個人,臨終的時候念了幾句佛號,卻也能夠避開地獄的果報而往生淨土,不必受平生所造業的果報,這似乎有違因果,我實在信不來。」國王又說:「一個人在生的時候,只是殺害一條性命,死了之後也要墮落地獄,這一種因果法則我也相信不來。」
那先比丘聽完了國王的問題之後,就說:「請問國王,如果拿一粒小小的石頭,放在水面上,它是會浮在水面上,還是會沉下去呢?」
國王回答:「當然會沉下去,因為石頭的本性就是會沉的,因此不管是大石頭或是小石頭,一旦放在水面上的話,一定會沉下去。」
那先比丘又問:「如果有一百顆大石頭,把它放在船上,它會沉下去嗎?」
國王回答:「當然不會,因為是放在船上呀!」。
那先比丘又進一步說:「同樣的道理,一個一生做惡多端的人,罪業非常的重,死了之後應該墮落地獄,不可能超脫的,就好像一顆大石頭,照說一定會沉入水底,不可能浮起的。可是那個人如果臨終的時候念佛,靠佛的慈悲,還有佛的願力、功德力的救度,他就不會墮落阿鼻地獄,甚至會出離六道輪迴,往生成佛。這就好像把一百顆大石頭,放在船上,它不但不會沉下去,還能藉著船的運行而到達彼岸。」
那先比丘又說:「一生只害過一個人,罪業相對沒有那麼重,但因為他沒有靠佛的力量,所以就隨著自己的業力墮落地獄,就好像一顆石頭雖然體積小,但因為不是放在船上,所以就隨著這顆小石頭的重力而沉入水底。」
彌蘭陀王聽了這個譬喻就恍然大悟,歡喜合掌的說:「善哉!善哉!」他相信了,疑問也獲得消除了。
我們這個世界叫做「娑婆世界」,「娑婆世界」又稱「五濁惡世」,五濁惡世的眾生內心都充滿了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的業力種子,只是有的善多惡少,有的惡多善少,甚或一生做惡多端,不曾行善積德,可是絕對沒有誰會是一生都在行善積德,不曾做過壞事的。
眾生出生在這個娑婆世界,都有共同的業,共同的本質。也就是說,娑婆世界五濁惡世的眾生,都有煩惱、有罪業,這些煩惱罪業雖然各有輕重,好像石頭有大有小,但只要有罪,就必定還要在三界六道中輪迴。可是如果有佛力讓我們依靠,那不管輕罪、重罪,都能夠解脫;如果沒有佛力讓我們依靠,那不管輕罪、重罪,都不能解脫,依然都要再沉淪。
所以,如大小石頭乘船,自然通通不會沉入海底而能一齊順利到達彼岸。同樣地,我們學佛的人,尤其是修學淨土法門的人,要自覺自己是一個五濁惡世的罪惡凡夫,就像剛才譬喻裏所講的大石頭一樣,甚至於不只一顆大石頭,是百顆大石頭。其實我們的大石頭無量無邊,因此必須靠阿彌陀佛的本願大船,才能從六道苦海的此岸到達涅槃安樂的彼岸,也就是極樂世界。因此我們要真心的念佛,這才是所謂的「真心徹到」,真心的乘坐在阿彌陀佛的本願船。
第十八願說「至心信樂,欲生我國」,「至心」可以就佛和眾生這兩方面來講,也就是說阿彌陀佛救度眾生是毫不虛假的,如同金剛永不改變,而我們眾生願生極樂世界,仰靠彌陀的救度必須也是真心不虛假,誠心、誠意、實實在在的出自內心,救度的阿彌陀佛與被救的苦惱眾生都是同樣的真心。就好像我們人坐在船上,這艘船是真的要讓我們搭乘到達彼岸,而我們也真心誠意地坐在船上,依靠船,不離開船,這樣船跟人、救與被救,就一體不離,永不分開,同時到達彼岸。
彌陀佛名亦名為「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淨土陀羅尼」。
「南無阿彌陀佛」這句六字洪名,它的功能也像《往生咒》一樣,是「拔一切業障根本」,就是能夠拔除我們的貪、瞋、癡、無明,讓我們離開六道,往生彌陀淨土的陀羅尼。「陀羅尼」就是「咒」的意思,《往生咒》是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淨土的咒,其實這一句彌陀名號就是阿彌陀佛的本身,《往生咒》也是阿彌陀佛的心咒,但是《往生咒》的功能在彌陀名號當中都已具備,念彌陀名號反而直接、單純、簡單、方便。
《觀經》又名《淨除業障生諸佛前》。
《觀經》原名為《觀無量壽佛經》,另一種名稱為《淨除業障生諸佛前》。因為《觀經》最後的《流通分》說:
佛告阿難:汝好持是語,持是語者,即是持無量壽佛名。
持佛名、執持名號,就是《觀無量壽經》的核心與重點,只要能執持名號的話就能夠淨除業障,就能夠往生極樂。因此《觀經》另一個別名就是《淨除業障生諸佛前》。
故《觀經》明一聲稱念南無阿彌陀佛,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,直超彌陀佛國,往生報土。
如果名號沒有拔除業障根本的功能,沒有淨除業障的功能的話,怎麼能夠滅八十億劫的生死重罪,而往生極樂世界呢?
故道綽大師說:「若一念稱阿彌陀佛,即能除卻八十億劫生死之罪。一念既爾,況修常念,即是恆懺悔人也。」
「一念」能夠滅生死之罪,我們豈止一念,我們是常常在念,那念佛人豈不是恆常懺悔的人呢?
善導大師也說「念念稱名常懺悔」,若常念佛,則自然成為常懺悔人、常慚愧人,如同「實相懺悔」,亦名為「如實修行」。
「南無阿彌陀佛」是實相法,稱名即是實相懺。實相懺如陽光出,群暗消,一切重罪無不滅除。其餘懺法,凡夫行之,只能滅小小罪,而且有時處諸緣諸般限制,故遠不如稱名念佛。
《大集經》:「末法億億人修行,罕一得道,唯依念佛得度生死。」
真能得度生死,有什麼罪不能懺呢?要我們真心懺悔,以我們的根機是做不到的,都是懺了又犯,只有「稱名念佛」我們做得來。只要一輩子的稱名念佛,即使沒有真心,它的功能也等同真心一樣。
世間真正的善是什麼?真正的惡是什麼?真正的善就是淨土宗宗風所講的「信受彌陀救度,專稱彌陀佛名,願生彌陀淨土」;反過來說,不信受彌陀救度,不專稱彌陀佛名,不願生彌陀淨土的話,不僅沒有超脫生死輪迴,只要遇緣,所有的惡事都會做。
所以,一個大慈善家如果不念佛往生,他最後還是輸給一個迴心念佛的惡人;一個惡人臨終能夠念佛往生,勝過一輩子行善的大慈善家。同樣的,出家不學淨土法門輸給在家,在家能學淨土法門勝過出家。
最後,希望大家懷著慚愧懺悔的心,專稱彌陀佛名,如同宗祖善導大師所講的──「常懷慚愧,仰謝佛恩」。
南無阿彌陀佛!
二○一五年元月七日、十一日,二月二十、廿一日於弘願念佛會開示
信受彌陀救度
專稱彌陀佛名
願生彌陀淨土 廣度十方眾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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